C0133 連載獸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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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次行動

1

中午的餐點和前一天晚上比起來差了許多,不但菜色沒有原先豐富,而且也許是因為龍王要求節省糧食的緣故,每道菜看起來都略嫌份量不足,總覺得吃不太飽。

「這跟昨天怎麼差那麼多?」

艾克達一看到桌上的午餐,臉上立刻出現失望的表情。

「沒辦法,現在要節省食物才行,將就一點。」

克狼說。

「昨天還有好幾盤菜,今天才一個盤子就裝完了,而且菜都這麼少。」

艾克達用叉子撥弄著盤子裡的雞丁,然後一顆顆叉起來吃。

「不然我這份你就拿去吃好了,來,這些我都沒動過。」

「不用了,亞克哥,真的不用了。」

「沒關係,我現在還不是很餓,你就挑你想要的,剩下的再留給我就好。」

迪亞克把自己的盤子拿到艾克達面前,硬是要他拿了兩樣菜才肯罷手。

「來,我的也給你。」

正在喝湯的克狼也放下湯匙,用左手把盤子端到艾克達面前。

「不用了不用了,亞克哥給我的那一份就已經很夠了,克狼哥你自己吃就好。」

艾克達沒想到克狼居然也這樣做,連忙揮揮手拒絕。

「沒關係沒關係,不要客氣,都自己人還客氣什麼。」

克狼完全不理會艾克達的婉拒,抓起叉子就一股腦的把菜全撥到艾克達的盤子裡。

艾克達對於克狼和迪亞克親切的舉動很是感動,但也對剛才的發言懊悔不已,他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的幾句抱怨話,就讓兩位哥哥為了他而吃不飽,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艾克達想說些感謝的話,卻只能擠出最簡單的一句:「謝謝克狼哥。」

艾克達環顧四周,想找個話題來轉移注意,好減輕他內心的罪惡感。從和他同桌的迪亞克、克狼與亞格身上找話題自然不妥,旁邊坐在一起的研究員們也沒什麼好提的。最後他瞥見艾克薩那一桌,立刻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知道大鳥哥吃的和我們是不是一樣,領導的午餐應該比較不同吧?」

「沒什麼不同,和我們一樣都是一盤菜一碗湯,等下還會有一份甜點,不過沒有飲料。」

迪亞克回答他。

「原來還有甜點,我以為連這都省下來不給了。」

「嗯,我們的甜點省下來給龍王他們了,我們的是果汁。」

「什麼嘛。」

艾克達的臉垮了下來:「果然還是有差別。」

和艾克達比起來,龍王和獸王他們現在根本沒心思管有沒有甜點這種小事。比起午餐的變化,更讓他們在意的是艾克薩帶來的意外訊息,也就是野力王接受和談的消息。

「他真的答應停戰了嗎?」

龍王不太相信地反問。

艾克薩把剛才的對談內容重新說一遍,然後下了結論:「他是還沒有正式答應,不過野力王說他會好好考慮。」

「原來沒答應,我還真以為他不會再來了。」

獸王從鼻子噴出一口氣,顯然對這個說法不太滿意。

「話不能這麼說,能夠野力王願意考慮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進展了。克薩,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給你答覆?」

龍王問。

「他沒有說,我怕追太緊會讓野力王反悔,所以也沒有問。」

「野力王會不會只是想應付你,所以才說他會考慮?如果他以後反悔,發動更強的攻勢怎麼辦?」

獸王也跟著問。

「不會吧,野力王一開始還不想理我,我花了不少功夫才說服他的。看起來不像是裝出來的……

艾克薩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發現自己之前只想著要跟野力王進行和談,結果居然在野力王說要考慮的時候就當成對方已經答應了。更糟糕的是,他完全沒想過野力王只是在敷衍他的可能性,這是非常嚴重的失誤。

艾克薩轉頭看向正在用餐的野力王,之前艾克薩邀請野力王同桌時,野力王說他有事情要和總參謀討論而拒絕。但是野力王現在根本就沒有和他的總參謀說過任何話,只是自顧自地吃自己的東西,這不就代表野力王是在騙他嗎?

不,等一下,也可能是野力王先在外面就和總參謀談完話,然後才進來吃飯,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而且就算野力王真的是因為不想和他們同桌而找理由拒絕他,也不代表他不答應求和,這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但是……

「不管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反正你都盡力了。先吃飯吧,菜都快涼了。」

看見艾克薩愁眉不展的模樣,龍王忍不住勸他。

艾克薩對龍王點點頭後開始用餐,只是吃了幾口後又將視線移往窗外,停下來開始想著獸王的話。

野力王該不會只是想擺脫自己才隨口說說吧?如果真是這樣,那他豈不是像個小丑一樣,只是自己演獨角戲然後自己開心。而且他在還沒確定的時候就先把事情告訴龍王和獸王,要是後來發現真的是錯誤怎麼辦?就算野力王沒有欺騙自己,但是後來考慮過後決定不接受的話又要怎麼辦?他還要再試著和野力王談判嗎?

艾克薩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專心,因為一直有一絲光線從窗外射到他的眼睛,害他時不時就往那裡看。

艾克薩注視著那道一直吸引他注意的光線,發現那是其實是某個東西從遠處反射過來的。他定睛一瞧,那樣東西似乎正在左右移動,而且還有個黑影盤據在它的後面,以伏地姿勢趴在地上。

頓時,艾克薩驚覺到自己看見了什麼。

「危險!」

就在艾克薩拉著龍王退下椅子的同時,大量子彈從窗外飛進來,把桌面轟隆轟隆打出許多透空的大洞。餐廳裡所有人立刻趴到地上,慘叫聲和子彈擊中牆面及桌面的聲音在餐廳裡迴盪,形成響亮駭人的二重奏。

短短幾秒後,餐廳又恢復原先的寧靜。

「可惡!」

亞格第一個從地上跳起來,衝到被打成碎片的窗戶前面。躲在桌子下的艾克薩見狀立刻爬起來,將亞格拉離窗戶。

「小心一點。」

艾克薩擔心的說。

龍王和獸王此時站直身子,小心地靠到窗戶旁邊查看。艾克達和其他人也跑過來,採取與龍王相同的方式往外偷窺。

「到底怎麼回事?」

獸王首先提出疑問。

「是槍,有人用槍從外面對這裡進行掃射。」

迪亞克看了看卡在桌子上的子彈後說道。

「我前面注意到外面一直有東西在反光,後來仔細一看,發現那是玻璃的反光。而且還有一個人影蹲在後面,看起來很像是狙擊手正在瞄準這裡,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這樣。」

艾克薩解釋道。

「子彈從哪裡射過來的?」

龍王問。

「從那裡,在樹林的後面。」

艾克薩伸手指出閃光的方向。

「混帳!」

亞格大罵一聲,拔腿就往門外衝去。

「阿劍!」

克狼追在亞格後面跑出去,眾人也紛紛跟上去。

2

亞格跑到旅館外面後,先來到被攻擊的窗戶外面,然後照著印象中艾克薩所指的方向奮力衝刺,克狼和眾人則跟在亞格的尾巴後面跑。

他們跑了一段路後,就看到遠處地上放著某樣體積不小的東西。

動作快的亞格一下就加速跑到那樣東西旁邊,對於凶手並不在這裡一事顯然讓他很不滿意,大聲咒罵兩句後先四處觀望,然後繼續朝他認為最有可能的方向追去,一溜煙就跑得不見蹤影。

「阿劍!算了,不要追了,阿劍!」

克狼邊喊邊追趕上去。

艾克達沒有跟著亞格,而是往那樣東西的方向走去。等靠近時,他才發現那是把機槍。

艾克達放慢腳步靠近機槍,草地上殘留著為數不少的彈殼和一張白色的紙條。艾克達撿起紙條,上面用紅色的字寫了一段留言:「如雷般疾速且足以消滅罪惡的能量,是從遙遠而無法到達的地獄襲來;無聲無息卻如暴雨般狂瀉的子彈,代表了死亡帶來的沉靜。在能夠駕馭龍的無名龍騎士出現之前,殺戮將不會停止。435,2

艾克達把紙條拿近鼻子聞了聞,紙上有一點輕微的血腥味,那種噁心的氣味令艾克達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些字果然也是用血寫成的,搞不好還是克利托的血……

克利托被殺的時候凶手在地上留下了留言,現在又用紙條留了相同的留言,看來凶手想用比擬殺人的方式來描述現場的狀況。這麼說來,這次的情況難道是……

「居然想用這種東西殺了我們,哪有這麼簡單。」

獸王不屑地表示。

「還好克薩及時把我拉開,不然以我當時坐的位置,大概難逃一劫。」

龍王心有餘悸的說。

「果然!」

克也繞著機槍轉了幾圈,然後又靠近觀察,接著突然出現吃驚的表情。

「怎麼了?你發現什麼?」

迪亞克轉過來問。

「這個機槍是原本裝設在旅館的防禦裝置之一。」

「你確定嗎?」

「確定,機槍和埋在地下的固定器都是防禦裝置的一部分。但是機槍原先並不是裝設在這裡,大概是凶手偷偷把它從原本的位置拆下來,搬到這裡來用。不過機槍上面本來沒有消音器,而且也沒有子彈才對。」

「大概是凶手自己帶來的吧,凶手事先調查出克也哥安裝機槍一事,便自行買了消音器和子彈帶進來,然後把它們裝到機槍上,搬到這裡來對著旅館射擊。等到子彈都射完之後,凶手就立刻留下機槍逃走。」

艾克達說出他的看法。

「嗯,這的確有可能。」

迪亞克點頭同意。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有一個地方很奇怪了。」

艾克達又繼續說道。

「什麼地方奇怪?」

迪亞克問。

「就我所知,這種機槍的射程只有三百公尺左右,最多不會超過四百。可是,從這裡到旅館的距離至少有八百公尺,用這種機槍根本不可能打得到。凶手卻辦到了,和他所留下的留言一樣。」

艾克達用手指著旅館的方向說道。

「什麼留言?」

艾克薩不明就裡的問。

「這個。」

艾克達舉起手上的紙條:「和克利托被殺的時候一樣,他也留下了留言。大概是因為草地沒辦法寫字,所以他把它寫在一張紙條上。」

「給我看看。」

龍王伸出手,從艾克達那裡把紙條討去。他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把紙條還給艾克達,沒有說什麼。

「我也要看,借我。」

艾里也把紙條拿過去看,看完後他露出不應在此時出現的興奮表情:「這是『比擬殺人』嘛,你剛才說凶手把現場弄得和留言一樣,這不就是『比擬殺人』了嗎。诶?等一下,凶手既然模仿的是他自己的留言,也可能並不是照著留言去做事,而是做完後才寫下的留言也說不定。」

「我想留言應該是事先就寫好的,要在作案之後馬上想到這種像詩一樣的留言,而且還要足以描述現場,就算凶手是個吟遊詩人也辦不到吧。」

艾克達搖搖頭

「這麼說也對。」

「請你們不要再繼續說這些危言聳聽的話來增加大家的恐慌,這些事情對我們來說都是外行,在這裡亂猜也沒有用。」

龍王打斷他們的對談。

「是啊是啊,我們還是回到旅館裡去吧,凶手說不定還躲在外面,待在旅館裡面比較安全一些。」

巖山外交部長也連忙點頭。

「這可不一定喔,之前那個人不是死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嗎?而且剛才對方也是從外面攻擊旅館裡面,我看待在哪裡都不安全,還是得由我們自己來保護自己才行。」

獸王對外交部長說道。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龍王問。

「我的看法是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不要出去,然後窗戶和門都讓護衛看守,三餐都叫客房服務送來,這樣做最安全。還有,對方的目標很顯然是你,所以我建議你用這種方法。」

「這樣太麻煩旅館的服務生了。」

「沒有關係,這樣做對你們來說比較安全。站在旅館的立場,我們也不希望客人受到任何傷害。」

懷斯特露出一貫的客氣笑容。

「好吧,那就麻煩你們了。」

3

「這個大蜥蜴跑這麼快,累死我了。」

克狼有氣無力,腳步蹣跚地走回房間裡面。

「阿劍呢?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迪亞克問。

「沒,他一下就不知道跑哪去,我找老半天都找不到他,只好自己先回來了。麻煩誰可以幫我倒一杯水,我口好渴。」

就在克狼喝下艾克達端給他的第一杯水時,亞格也正好走進房間裡。

「給他跑掉了,可惡。」

亞格一回到房裡就生氣的說著。

「你有看到凶手?」

艾克達疑惑的問。

「要是有看到,我怎麼可能讓他跑掉?拖也要把他拖回來,就是沒找到才讓他跑掉的。」

亞格沒好氣的回答。

「沒找到也沒關係,反正……

「什麼沒關係?他想要傷害大鳥哥耶!要是不抓到他,下次他又拿槍打大鳥哥怎麼辦?」

「我跟你一樣擔心這點,只是對方現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武器,貿然衝出去太危險了。我知道你不怕,但要是連我們都出事,誰來保護大鳥哥和龍王他們?大鳥哥也同樣不會希望你為了他受傷。」

看到亞格開始激動,克狼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沒事回來就好。這裡有我從餐廳拿回來的剩菜,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不用,我先去洗個澡。」

語畢,亞格隨手抓兩件衣服走進浴室。

(等一下阿劍哥又要開始大吼大叫了。)

艾克達已預見浴室裡兩分鐘後的場景。

「不過我覺得阿劍這次說的沒錯,如果不快點找出凶手,一定還會有人遇害。凶手不但連機槍這種東西都用上,而且還對著餐廳掃射,完全不管傷到其他人的可能性,可見凶手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就算殺掉不相干的人也無所謂。」

克狼就他的見解做出這樣的推斷,但艾克達卻不這麼想。

「凶手不是不在乎傷到其他人才對著餐廳掃射,而是一開始就對準他的目標進行狙擊,這是個經過精密計畫後採取的舉動。」

迪亞克首先提出自己的看法:「龍王他們都是坐在同一張面對窗戶的桌子,凶手便利用這點從遠處往窗口的方向發動攻擊。至於他會利用機槍射擊,而不像克利托那樣親手殺掉對方,可能是因為他無法接近龍王的關係吧,畢竟龍王有龍侍者在保護,所以他選這種比較不會被妨礙的方式。」

「我倒覺得我們不能先入為主的認定龍王就是凶手的目標。雖然對方一直聲明他要對八龍復仇,但第一個遇害的克利托卻是巖山的人。除非克利托和八龍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不然就是凶手故意放出假動機來轉移我們的注意。」

艾克達接著說道。

「喝啊!」

亞格如艾克達預料的開始放聲大喊,由於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艾克達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望了一下浴室,然後又像沒事般轉回來繼續討論。

「對了,我想到了。」

艾克達拍一下手:「如果除去凶手進行攻擊的方法不看,我就能將可能的對象縮小到一定範圍內。」

「真的嗎?」

克狼很驚訝。

艾克達點點頭:「凶手使用的雖然是裝有自動射擊裝置的機槍,但是克也哥已經證實機槍上的自動射擊裝置早就被人拆掉,而且大鳥哥在遭受攻擊的前一刻也有看到凶手的身影,所以可以確定凶手並沒有使用自動裝置,而是親自在現場扣下板機開槍。換句話說,當時待在餐廳的人都不是凶手。」

「我記得當時好像差不多人都到齊了。」

迪亞克想了一下後說。

「我在餐廳時有看過在場的有誰,除了我們以外,包括克也哥在內的十位研究員、龍王和獸王的護衛們、巖山外交部長、野力王、洛克、以及總參謀,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用餐及聊天,沒有人離開過餐廳,所以他們當時都有不在場證明。」

「等等,這樣不就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凶手了嗎?」

克狼問。

「你忘了一種可能性。」

迪亞克語帶暗示地回答:「凶手並不一定只侷限於受邀者,對吧。」

「旅館的工作人員當時都在廚房和餐廳裡準備午餐,他們是我唯一不能確定行蹤的。這裡離狙擊的距離那麼遠,如果凶手是旅館的員工,不太可能長時間離開而不被發現。所以只要問出誰當時離開五分鐘以上,又無法清楚交代去向的,他就有可能是凶手。」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快去確認吧。」

克狼迫不及待的表示。

4

離開房間後,他們便分別前往各處去查詢工作人員的行蹤。艾克達決定先去找艾里,向他打聽員工們的不在場證明。

「剛剛有誰不在?是要調查不在場證明嗎?」

艾里正在餐廳收拾餐盤及被子彈打壞的桌椅,聽到艾克達的問題後便停下手邊的工作。

「你應該知道吧,你那時候不是在廚房和餐廳來回跑嗎?」

「等一下,讓我想一下。」

艾里用手撫摸著下巴,仰望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兒後說:「沒有,我想是沒有人離開過。」

「你確定嗎?」

「說確定也不是很確定,旅館內的服務生包括我在內總共有六個。雖然我不能肯定那段時間內他們是不是都沒離開過,不過我確定沒有人消失超過五分鐘以上。」

「那廚師呢?廚師也沒離開過嗎?」

「廚師我就確定他們沒離開過。」

「果然沒這麼簡單。」

艾克達自言自語的喃喃念著。

「你有掌握到什麼證據或線索了嗎?可以告訴我嗎?」

艾里又像之前那樣歪著頭靠近艾克達問。

「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線索。」

「那槍擊距離的謎呢?你有解開嗎?」

「這個也沒有。現在不但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從遠處進行狙擊,而且大家在那段時間都有不在場證明,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查下去。」

「說不定凶手先在靠近旅館的地方進行狙擊,然後再把槍拿到被發現的位置去放,這是小說裡最常使用的手段。」

艾里提出他的見解。

「不太可能,那樣做的話時間不夠。如果凶手真的用那種方式,照我們當時的速度,應該會看到凶手才對。而且要將機槍裝在固定器上面也需要一點時間,但我們趕到的時候,機槍好端端的架在地上,實在很難想像凶手能在匆忙之際將它裝好。」

「嗯……沒關係啦,現在想不出來,也許過一兩天就能想到了。作為推理小說的同好,我也會幫你一起想的,我們一起來破解這個案件吧。」

「謝謝你。」

艾里對艾克達露出鼓勵的笑容,艾克達也報以同樣的回應。

5

艾里將被打成坑坑疤疤的桌椅碎片拿到垃圾間丟棄,再回到餐廳,把桌面上的餐盤碗筷全都收進廚房裡。接著,他將整張桌布捲起放到一旁,再從櫃子拿出新的桌布鋪好,重新放上乾淨的餐具。

等到做完所有收拾和打掃的工作後,艾里才大呼一口氣稍作歇息。

在旅館當服務生的工作實在是很累人,不過到目前為止還算是勝任愉快。原本艾里是為了某個目的才來這裡,沒想到卻遇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真是難得的際遇。

艾里和其他人一向沒什麼交集,因為他周圍的朋友都只看那種「你愛我嗎?我愛你嗎?」的愛情劇,還喜歡聊裡面的內容,而艾里對此完全沒興趣。他認為這種戲的內容都大同小異,而且演一演就會變成「你媽不愛我,我媽也不愛你」的劇情,之後就不知道在演什麼東西了,沒營養又不好看。如果真的想吸引觀眾注意,至少也要死幾個人才有話題嘛。

殺人的場景啊……

一想到今早那鮮血淋漓的房間,艾里又開始興奮起來。以前只能在腦中想想的畫面如今變為現實,簡直就像在作夢。

大多數喜歡恐怖或血腥影片的人喜歡的都只是「影片」而已,如果相同的情節真的發生在自己眼前,絕不可能會有誰有那種閒情逸致去欣賞。但是艾里卻不一樣,他就如同坐在自家客廳裡看電視般,一點都不因為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而驚慌或害怕。

真要說為什麼,大概就是因為這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吧。

「咦?」

艾里走到窗邊向外張望,他覺得自己剛才好像看到窗戶外面站了一個從沒見過的獸人,而且那個獸人還看著自己,但是當他再仔細看時,外面卻沒有任何人影。

(是我的錯覺嗎?)

艾里歪著頭想著。

6

總參謀深思著,想著午餐的那一次行動。

布魯德的失手並不是什麼意外發展,獸人的反應和感覺都特別敏銳,即使他們是在子彈擊穿玻璃的那一瞬間躲開,總參謀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是他沒想到失手的原因是因為槍枝的反光被發現而已。

這次的行動原本就是帶點賭博性質的,所以總參謀早已考慮過失敗後的情形。如果能夠殺掉龍王、獸王或國聯領導其中之一當然最好,但就算失敗了,也不會影響到後續的發展。

為了避免任何真正對計劃有影響的狀況發生,總參謀隨時隨地都在進行狀況評估,並且一步步指揮布魯德該做的每個動作,以確保計畫能夠照著原來的劇情接續下去。雖然有些超出預料的發展,不過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總參謀從野力王那裡聽說了和談的事情,對於艾克薩求和的舉動,總參謀認為這根本是有勇無謀、浪費時間的作法。過去也曾有人試著做過相同的事情,結果卻是適得其反。就總參謀的了解,現在的獸王並不怎麼想和野力王和談,因為這樣會影響到他的威信。而對於獸城來說,八龍只能算是個壯大聲勢的盟友,這點龍王自己也很清楚,所以龍王的態度也是以傾向於獸王為主要考量。

再說,依野力這個國家過去的作風,就算真的談好彼此互不侵犯,野力還是會以不留痕跡跟證據的方式進行各種暗中破壞,就像總參謀一直在做的事情。因此,艾克薩是白費心機了。

總參謀再將過去種種仔細想了一遍,除了晚餐過後與艾克達約好的會面,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要注意。

(除了艾克達,我還得再去見幾個人才行。看來還是先把指示傳給布魯德,讓他早點進行下一步吧。)

總參謀拿起筆,開始將他的指示記錄下來。

7

「這樣啊,好,謝謝你。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

克狼將最後幾個字寫在小筆記本上,向正在打掃的服務生道謝後便離開房間。

「這些東西看起來都沒什麼用處,這樣真的能找到凶手嗎?」

克狼翻翻自己寫在筆記本的內容,裡面是他從五位服務生的其中三位那裡問到的結果。雖然問過三個人,得到的回答卻盡是「不知道」或「沒注意」之類的內容。但在克狼進一步的追問下,還是可以從服務生零散的答覆裡做出一個結論,就是案發當時六個服務生都沒有離開廚房或餐廳超過五分鐘以上。

「不知道小達和迪可問到的結果如何,咦?」

克狼看到戴勒維從不遠處經過,一股衝動立刻油然升起,驅使克狼往戴勒維的方向跑去。

「戴勒維先生,請等一下。」

克狼從後面叫住他。

「有什麼事情嗎?」

戴勒維回過頭來。

「我想麻煩你幫個忙。」

「好啊,什麼忙?」

「請你把降靈機借我用一下。」

「你要借降靈機?為什麼?」

戴勒維露出吃驚的表情。

「我有一個很想見的對象,但是我卻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是否活在世上。我知道降靈機沒辦法讓我找到他,至少我想要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

「那個東西已經快要把大家給害死了,我不會再使用它的,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戴勒維搖搖頭,轉身就想要離開。

「拜託你,請你答應我,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

克狼拉住戴勒維的手,不讓他離開。

「要是你召來的靈魂和原先的靈魂一起作祟,結果讓情況變得更加嚴重怎麼辦?不行,我不能冒這種險。」

「不會的,那並不是什麼靈魂作祟,只是有人利用召靈的機會進行謀殺而已。」

「你怎麼知道不會?機器是我做的,難道你會比我清楚?」

戴勒維突然怒不可遏,厲聲對著克狼指責道:「現在已經有個人被殺了,而且獸王他們也差點受傷,你還想著要用降靈機來召喚自己想見的人,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你只要使用降靈機而已,用完後什麼都不用管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後面發生什麼事情我要負責耶!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自私嗎?」

克狼被戴勒維這麼一吼便放開了手。克狼知道戴勒維已經不會願意把機器借他,而且戴勒維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於是低下頭,充滿歉意的向戴勒維說道:「對不起,我從沒考慮過這麼多,沒想到你居然得承受這麼大的責任。你說的對,我是個自私的傢伙,完全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既然我的請求會造成你的困擾,我也不會再提這件事情了,對不起。」

「等一下。」

戴勒維叫住正要離開的克狼。

克狼看著戴勒維,戴勒維先是遲疑了一會兒,接著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這本來就跟你不相干,我不該對你大呼小叫的。可是這不代表你沒有錯,雖然跟你沒有關係,但你也應該要想想別人的心情。」

戴勒維最後那句話特別加重語氣,像是在強調自己並沒有錯一樣。

「是,你說的對。」

克狼知道戴勒維只是因為恐懼和壓力一時無法調適過來而情緒激動,所以像個乖乖受教的學生一樣不停點頭回應。

戴勒維又低吟了一下,說道:「好吧,我讓你用。」

「你答應了?」

「如果不讓你用,這台機器製造出來的目的就只是說好聽的了。不過有件事情我要先聲明,這台降靈機雖然經過反覆實驗,已經可以算是完成品,但還是有召靈失敗的可能性。導致失敗的原因有很多,而且不一定能確定是哪種因素。所以就算我讓你使用降靈機,你還是有可能見不到想見的對象,你明白嗎?」

「我明白。只要有和對方見面的機會,我都願意嘗試。」

「好吧,那我們就去宴會廳吧。」

「可以請你去宴會廳等我嗎?我馬上就過去,我想先找去個人。」

戴勒維答應後,克狼趕緊大步跑開。

「幹什麼嘛,你要試就自己試,幹麻還拉我陪你一起來。」

裸著上身的亞格不滿的對克狼抱怨。

他才剛換好泳褲要去游泳,克狼卻突然跑回房間,說什麼都一定要亞格陪他一起到宴會廳去。亞格拗不過克狼,只好答應下來。不過原本打算只穿泳褲就出門的亞格懶得穿回衣服,於是保持著光著身體的模樣,拖著房間裡的棉布拖鞋就和克狼一起走。

「可是你和我一起去我會比較安心。」

克狼說出少見的依賴話語。

的確,亞格雖然脾氣不好又粗暴,而且做起事情也幾乎從不經過大腦,但是他卻能給別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平常表現出那種我行我素卻又充滿自信的態度所導致,只要待在亞格旁邊,就算是在戰場上,也能夠產生一種回到家裡的安全感,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世上就沒什麼好怕的。

克狼將眼睛移到亞格隨著呼吸而起伏的壯碩胸膛上,這副充滿肌肉的強壯身軀也是亞格給人感覺很可靠的原因之一。平常亞格在家裡面就經常是這種只穿內褲的打扮,雖然現在穿的是泳褲,其實本質上也沒什麼不同。克狼有時也會穿著泳褲到自家附近的海邊走走或下水游泳,不過他至少還會穿或帶著一件衣服去換,不會像亞格穿這樣就走出門。並不是克狼不好意思或是覺得自己身材不好看,而是因為這是禮貌上的問題。

「我先說,等一下試完我就要走了。不過你也要游的話,我可以等你。」

亞格對克狼說道。

「好,等下我也來游吧。」

說著,克狼和亞格同時走進宴會廳。

「你已經好了嗎?」

早在宴會廳等候多時的戴勒維問。

「好了。」

「我已經把降靈機打開了,你直接過來用就可以了。」

戴勒維往後退了兩步,並且揮手示意克狼走上前。

「先把手放到上面,然後專心想著你想要召喚的那個人。想著他的長相、他的聲音、還有關於他的回憶,想得越多愈詳細越好,還要在心裡不停呼喚他的名字。如果他有感應到的話,也許他的靈魂就會出現。」

克狼照著戴勒維的指示,將自己的手放到感應面板上,然後閉上眼睛,專心想著他想呼喚出來的對象。

(雷翼哥,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是我,我是小狼啊。你有聽到我在叫你嗎?雷翼哥,我好想你,請你到這裡來和我見面好嗎?)

克狼在召喚的過程中一直保持同樣姿勢,絲毫不敢放開或移動。深怕只要自己的動作稍微有一點變化,就會影響召喚結果而失敗。

(雷翼哥,如果你聽到我的聲音,請你出來好嗎。)

幾分鐘過去,機器完全沒有出現任何反應。

「沒有用。」

克狼轉頭看著戴勒維。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降靈是有可能失敗的,而且原因很多。」

「大概有哪些原因?」

「可能是對方不願意見你,也可能是有某些事物更吸引他。喔,這跟他有沒有上天堂沒有關係,就算是早已被遺忘的遠古神明,只要靈魂還存在就叫得來。」

「我想雷翼哥應該不會不願意見我,他最疼我了。」

「那就是對方還沒有死,所以沒有靈魂可以叫。」

「你看,我就說是你想太多了。雷翼哥根本就沒死,你還在那裡搞半天。」

亞格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對克狼說道。

「嗯。」

克狼點點頭。

「謝謝你,戴勒維先生,現在我總算能放心了。」

克狼再次向戴勒維道謝。

「有幫到你就好。」

戴勒維先是微笑著點一下頭,接著對克狼說:「你好像不相信靈魂作祟的說法。你之前說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並不是靈魂,只是有人利用召靈的機會進行謀殺而已。」

「對。」

「是不是有人趁機搞鬼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認為靈魂作祟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那你就錯了,能夠證明這一點的就是這個東西。」

戴勒維輕拍著降靈機,像父親般撫摸著它。

「當我們在實驗室裡進行測試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他們雖然失去了肉體,還是能夠碰觸到這個世界的東西。我們和那些召來的靈魂談話,請他們像正常人一樣拿東西、開關門,他們都能辦到。有時候他們的身影會在自願或非自願的情況下變得看不見,如果是在這種狀態下碰到物體,看起來就好像是物體自己在動。

有些能力更高一點的,甚至能夠使用類似念力的能力來影響物體的運作,這種情形在電器產品上特別明顯。像是電影裡看到的那種鬼打來的電話,或是電視電燈明明開關關著,卻會自己打開,都是最典型的。昨天用來展示的電腦和機器突然自己運作,就是其中一種。」

可是那並不是靈魂,而是某種病毒或是程式造成的啊。克狼想要這樣告訴戴勒維,卻又想到他們根本不確定電腦為什麼會失控,而且克也曾說過他的電腦不可能被動手腳。雖然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排除這是靈魂所為,但是根據到底是什麼?因為跟總參謀有關嗎?可是總參謀既然能夠利用別人替他做事,為什麼不能利用幽靈呢?

(難道這些事情真的都是幽靈做的?)

像是呼應克狼所想的,戴勒維也在這時候嘆了口氣說道:「也許你們會覺得我堅信不移的態度很奇怪,那是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真的。不管你們相不相信,這些事情全都是那個被召喚出來的幽靈做的,不會錯的。」

8

伊洛躲在一段距離外的樹叢後面,朝旅館的方向進行觀察。

(應該暫時不會有誰出來了吧?尤其是那個黃色的龍人。)

伊洛還記得中午發生的那場驚險過程。當他看到對方朝著自己躲藏的方向衝過來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沒有多想什麼就轉身逃跑。等他看到對方在一段距離外超越自己時,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往正後方跑,結果反而選擇了正確的逃跑路線,真的是相當幸運。

同樣的事情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可是伊洛還沒有達到他來這裡的目的,他一定得進到旅館裡面才行。

(裡面的人看起來都還在忙,現在進去應該沒關係。)

伊洛小心翼翼地躲在樹叢中行走,打算繞到旅館背面後再從後門進去。沒想到有人突然從後門走出來,伊洛趕緊躲在樹後,只露出眼睛進行偷窺。

對方是個穿著制服的貓獸人,黑毛黑衣像是一團影子。他手裡拎著一包東西,走到外面把門關上,接著往前門的方向走去。

等到對方走遠,伊洛才躡手躡腳的走到後門。確認後門沒有上鎖後,伊洛很快的一個轉身閃進門內。

後門連接著一條走廊,走廊左右兩邊各有一扇門,左邊的門是雜物間,右邊是廁所,這是伊洛昨天勘查的結果。走廊的盡頭處也有一扇門,再進去就是廚房了。

伊洛悄悄推開門,看到廚房裡有好幾個廚師正背對著他切菜。他稍微等了一下,接著放輕腳步,運用小偷的技巧無聲地潛行到與餐廳連接的門。廚師們此時都在專心準備晚餐,誰也沒發現有人從自己後面經過。

直到進入餐廳後,伊洛才真正鬆一口氣。他原先打算要是走過廚房的時候被發現,就謊稱自己是旅館的受邀者,然後光明正大走出去,不過現在看來沒這必要了。

伊洛抬頭打量四周,眼睛分別在天花板、玻璃吊燈、高級木製桌椅還有餐具上游走。

(我總有一天一定要到比這更氣派的餐廳裡吃飯,而且天天都要。)

這是伊洛看完餐廳內部的第一個想法。

伊洛出生於一個名叫烈雷的城市。烈雷位於野力境內西側,是個了無生機,周圍佈滿沙漠和黃土的地方,同時也是世界上治安最差、最貧窮的城市之一。

出生在這種寸草不生,充滿犯罪與暴力的城市之中,伊洛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擺脫掉貧窮而被人瞧不起的現實困境。但是他又不喜歡辛苦的工作,只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因此伊洛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當個無業遊民在街上到處閒晃。等看到容易下手的目標,伊洛就動手行竊或搶劫,再把偷來的贓物賣了換錢。

不管再怎麼努力,偷來的錢還是不夠讓他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員,而且伊洛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本領,無法幹幾票大的狠賺一筆。結果做了那麼久的小偷,他還是一貧如洗的像個窮鬼。不過這種情況不會維持太久了,因為能夠讓他翻身的東西就在這裡。

(馬上就能拿到不少值錢的寶貝了,絕對不能放過這個發財的機會。)

伊洛花了一小段時間站在餐廳裡幻想自己用餐的場景,然後才從餐廳大門離開。當然,他沒有忘記要提防隨時可能在四周出現的任何人,他可不想毀了自己光明的前途。

9

彥以劈腿的姿勢坐在房間地板上,將身體及手臂朝左邊伸直到貼齊大腿的程度。他維持這樣的動作大約十秒鐘後,再往右邊做同樣的動作。

光看那一身健美的翠綠肌肉,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彥的年齡已經超過三千歲了。雖然已邁入中年,卻完全看不到彥的身上有任何一點上了年紀的老態,尤其是那靈活又柔軟的身手,就連大多數的年輕獸人都無法與之匹敵。

彥已經做了三十分鐘的柔軟操和體能活動,距離他預定的休息時間還有十分鐘。即使只是簡單的自我練習,也是彥不讓自己技巧生疏的必做功課。

彥是八龍體育大學出身的體操選手,從他還是新手運動員時,就已經是廣受各界矚目的明星選手了。不但經常奪得各項比賽冠軍,還屢破世界紀錄,最後更被延攬進國家代表隊,替八龍爭取榮耀。

當他退出體操界時,全世界都感到十分惋惜。八龍體育界為了紀念他的貢獻,頒給他終身成就運動員的獎項,並請他擔任國家體操隊的榮譽教練。

即使已經成為龍王,彥仍然沒有放棄練習自己的老本行,這不僅是出於對體操的熱愛,也使自己能隨時保持在最佳狀態。

雖然身體不停地運動,但是彥的大腦卻對截然不同的事情快速運轉著。這種身體與心靈分開的做事方法對彥來說早已經是家常便飯,平日只要一有空閒,彥就會在房間或是體育館裡練習體操,同時思考各項國事的解決政策,等他練習完畢,方法也跟著出來了。

現在他已經回到房間,也有龍侍者站在門口保護他,可是彥還是沒辦法定下心來。這並不是因為安全受到威脅,而是因為他有好幾件事情迫切需要思考,但是答案都還沒想到。

那個叫芬迪提斯的總參謀到底有什麼企圖呢?彥還記得昨天他在宴會廳裡攔下自己,並且告訴自己的那幾句話。

「龍王您好,我是野力的總參謀芬迪提斯。我想打擾您一點時間,可以嗎?」

「電腦上面的留言,您已經看到了吧?那是『那個人』想要傳達給您的重要訊息,這就是我要告訴您的。」

「那代表什麼我沒辦法說明,但是我相信您一定能夠了解他的意思。您不相信或不理會都沒有關係,我只是受人之託,告訴您它有特別的涵義而已。」

這幾句話的內容雖然很短,留給彥的印象卻很深刻。雖然彥當時只隨便回應幾句話後便離開了,但他內心可不如外表那樣平靜。尤其是對方當時那種彷彿隱藏著某種特別涵義的笑容,更是讓彥無法釋懷。

自己是不是該把他找來,好好的和他進行一場對話?

對了,還有艾克狼的弟弟艾克達,也跟他談一談吧。他好像對這些事情有一點清楚,也許能從他那邊問到什麼。

彥還記得自己在宴會廳與艾克達四目交會的那個時刻,他看到對方的眼睛是那樣的清澈而純真。雖然是艾克狼的弟弟,但如果是這隻老虎的話,應該可以放心的相信他吧。

其實艾克狼也不是不可信任,畢竟他是艾克薩的弟弟,而且做事認真又負責,交代的任務都會盡力做到完美,各方面能力也不錯,只是……

彥站起身,開始張開雙臂進行擴胸運動,然後仰身,從背後用手撐在地上倒立,再慢慢將原先朝向天花板的雙腿張開,直到與地板平行的程度為止。接著身體向前傾,翻個跟斗後重新以劈腿姿勢坐回地上。

對方的目標當真是身為龍王的自己嗎?可是一開始被殺的克利托和八龍之間並沒有任何關聯啊。姑且不論對方是誰,如果對方真的如同他寫下的留言一樣想要報復八龍,又為什麼不先從自己開始下手?

(難道是顧忌跟我一起來的那三位龍侍者?)

對了,一定是這樣。當對方從餐廳進行攻擊的時候,不是也只敢拿著機槍從窗戶外頭胡亂掃射,然後就落荒而逃嗎?一定是因為他不敢和這些護衛起正面衝突,所以才採用這種偷襲的方式。只要自己一直和護衛們待在一起,他就沒輒了。

彥從地上站起身子,準備走進浴室稍作盥洗。

「嚇!」

彥透過窗戶的反光,看到有個沒見過的陌生獸人在背後盯著他看。他連忙轉身,卻沒看到周圍有自己以外的生物存在。

讓彥感到驚訝的原因除了在自己房間看到陌生獸以外,還包括了對方的身分,剛剛他看到的那個獸人分明就是……

(不。太愚蠢了,這只不過是錯覺而已,怎麼能把它當真呢。)

想到這裡,彥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餓了。他翻了翻冰箱和櫥櫃,裡面什麼都沒有。

(要不要請他們送點食物來呢?)

彥苦笑了一下,之前才對旅館經理說過要節省糧食,現在就想要用客房服務叫些額外的東西來吃,似乎有點出爾反爾了。不過他只要隨便吃點東西墊一下就好,應該不算太過份吧?就當作是晚餐前的點心好了。

主意既定,彥立刻撥打內線電話給櫃檯。

「我是八龍的龍王,我想麻煩你們拿一點麵包和飲料過來我的房間。」

「好的,我們馬上送過去,請稍等一下。」

客房服務的速度比彥預料的還要快,彥才剛用濕毛巾擦完汗,就有人敲他的房門:「報告,有個服務生說他要送客房服務進去。」

「讓他進來。」

服務生進門後朝彥點一下頭,接著依照彥的指示將手上的托盤放到門口的櫃子上。

「用完請放著就好,我們整理房間時會把它收走的。」

服務生對彥說道。

「好,我知道。」

彥把托盤從櫃子移到茶几上放著,金屬的托盤表面鋪著一塊紅色的餐巾,上面放了一個裝了四塊牛角麵包的竹籃子、一個茶壺和一個用磁盤裝著的茶杯。彥先拿起一塊麵包大口咬下,再倒了一杯紅茶一口喝光。

這裡的牛角麵包味道特別香甜。就在彥拿起第二個牛角麵包想要繼續品嚐的時候,左胸突然像爆開似的開始猛烈發痛。

「啊…………

劇痛迅速從胸口傳遍彥的全身,並且奪去了彥所有的體力。

彥的雙腿因無法支持體重而跪倒下來,他拼命朝門口移動過去,想要向外面的護衛求救,但是劇痛卻使他只能攤在地上無法動彈,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彥對著茶几努力伸長手臂揮動,將放在茶几上的托盤給拉下來。托盤上的餐具紛紛掉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小聲響。

彥撐起最後一口氣,把托盤用力翻出去,之後便失去意識了。

托盤被彥打翻過去之後,原先寫在托盤光亮的金屬表面,被餐巾所覆蓋住的紅色文字也在此時顯露出來:「對邪惡的魔物而言,清淨罪孽的聖水是最為致命的毒藥。只要身為八龍王後裔,名為死亡的命運將永遠緊隨在後。252,7

10

「嘿,迪可!」

看到迪亞克迎面走過來,克狼在對方開口前率先問道:「你那邊怎麼樣?」

「沒問到有用的東西,不過大概能確定服務生和廚師都沒有離開過。你呢?」

「我這邊也是,現在就差小達那裡了,希望他能找到一些線索。」

克狼語帶擔憂地說。

之前克狼還因為雷翼烈可能無恙的消息而感到高興,不過這種快樂很快就如流星般稍縱即逝,因為目前的威脅還沒有解除,凶手的身分也無法確定。

「我看大概和我們差不多,反正我本來也不認為凶手或總參謀會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如果真有誰沒有不在場證明,反倒可能不是凶手。」

迪亞克聳聳肩。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還有辦法可以找出凶手嗎?」

「嗯……我想想看……

「快來人啊!誰快來幫忙啊!」

一聽到叫聲,克狼他們同時拔腿往聲音的方向衝去。

「怎麼了?」

他們跑到龍王的房門前,看到龍王倒在自己房間的地上一動也不動,而原先守在門口的龍侍者正滿臉驚慌地蹲在一旁叫喚他。

龍王被殺了!這個想法對克狼他們的內心進行強烈衝擊。

迪亞克搶先趕到龍王身邊蹲下來,仔細檢查他的脈搏和呼吸。接著又把龍王的頭稍微抬起,輕輕翻開龍王的眼睛,查看瞳孔的變化。

「喂!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龍王會變成這樣?」

亞格上前抓住龍侍者的衣領,將對方拎起來大吼。

「我……我也不知道,我聽到房門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就敲門詢問,但是龍王並沒有回答,我覺得奇怪,就打開門來看,然後就看到裡面是這個樣子了。」

龍侍者被亞格的態度嚇到,結結巴巴地回答。

「軍……軍師長,龍王他……

迪亞克檢查了一會兒,抬起頭對龍侍者說:「快,阿劍,快去找找看這裡有什麼藥可以用。還有你也是,趕快去找一些木炭和雞蛋,還有一個鐵碗或杯子過來,快點。」

「木……木炭和雞蛋?」

龍侍者大吃一驚。

「沒錯,現在情況很危急,你趕快去。」

「是、是。」

等龍侍者倉皇跑出房間後,克狼才不解地問道:「迪可,龍王到底怎麼了?難道是腦溢血或是什麼疾病發作嗎?」

「不對,是中毒,而且還是最兇狠的。來,先幫我把龍王翻過來,要小心一點。」

迪亞克和克狼合力讓龍王翻面後平躺在地上,接著迪亞克繼續說道:「龍王中的是一種被稱為『魔龍之淚』的毒藥。這種東西不但非常罕見,而且毒性極強,只要一點點就能致命。」

聽到這話,克狼有種怪異的感覺:「我以前好像也有聽過類似的東西。」

「你聽過是應該的,因為你以前也曾經中過相同的毒。就是在阿劍車禍住院的時候……

「啊!對,我想起來了,那也是你們跟總參謀第一次交手的時候。」

克狼恍然大悟。

「目前還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東西的存在,是屬於尚在研究的物質之一。它的成分還不清楚,但是可以確定它會對身體,尤其是心臟造成很大的傷害。之所以會被稱為『魔龍之淚』,是因為這東西不但對一般生物有害,對龍族的效果更是特別劇烈。而且乍見之下如同普通的水,中毒後的症狀又跟普通的心臟病一樣,所以很難防範。如果不在幾分鐘之內作急救措施,死亡率就是百分之百。」

「你剛才要他去拿木炭和雞蛋,難道用那些就可以急救嗎?」

克狼問。

「沒錯,只要把木炭和蛋白混在一起喝下,就可以減緩中毒的症狀。魔龍之淚只有一開始的毒性才足以致命,然後就會逐漸失效,所以能不能夠撐過危險期就是重點。接著再靜養幾天,等不舒服的感覺消失就沒事了。」

「拿來了,我找到這些備長炭還有雞蛋。」

龍侍者拿了好幾根木炭和雞蛋匆匆跑回來,迪亞克從他手上接過那些東西,先熟練的將蛋白和蛋黃分開,然後把蛋白和敲碎的炭屑倒進杯子攪勻。

「來,幫我把龍王扶起來。」

克狼將龍王扶起,讓迪亞克餵龍王喝下那杯解藥,接著他們把龍王抬回床上休息。

「龍王中毒的時候是你在房門口待命的嗎?當時的經過是怎麼樣?」

等龍王在床上躺好後,克狼才問龍侍者。

「是,那個時候剛好輪到我負責守衛,其他人都先去休息。大概過了三十分鐘吧,就有一個服務生端著餐盤說要送客房服務過來。」

「客房服務?是龍王叫的嗎?」

迪亞克問。

「應該是,我有先和龍王確認過,龍王說可以讓他進去,我才放他通行。服務生離開沒多久,我就聽到門被什麼東西重重撞到,等我打開門發現龍王倒在地上,我就趕快叫人來幫忙,然後你們就來了。」

「這房間裡面的東西有動過嗎?」

迪亞克又問。

「沒有,沒動過。」

「這樣啊。」

迪亞克想了一下,然後走到門後面:「看來你聽到的碰撞聲,應該就是這個托盤撞到門發出來的,這是不是服務生送進來的那個托盤?」

「對,沒錯。」

「送來的餐具掉落在茶几旁邊,可是托盤卻跑到門後面,也不太像是從茶几上掉下來後滾過去的,我想這可能是龍王在意識喪失之際,拼命發出的求救訊息吧,還有這留言。」

迪亞克托盤上將寫字的那一面朝向克狼:「大概是餐巾從托盤上掉落,才讓原本寫在底下的留言顯露出來的吧。」

「這麼說,凶手是先寫好留言,再讓服務生端過來這裡的。」

克狼說。

「或者也可能是。」

迪亞克說出他的想法:「服務生就是凶手。」

「你還記得那個服務生是誰嗎?」

克狼問。

「記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如果有看到他的話我可以認出來。」

「老大找到了,這些行嗎?」

亞格提著一盒急救箱跑回來,迪亞克大略翻過一遍後搖搖頭:「這些都是外用藥,算了,阿劍,麻煩你再跑一趟,問問看剛才是誰送客房服務的,然後幫我帶那個服務生過來。」

亞格「喔」了一聲就出去了。

「還好這次龍王及時發出求救,如果再晚一點,恐怕就回天乏術了。」

克狼慶幸的說。

「凶手大概也沒料到這次會失敗,雖然魔龍之淚確實是世界上最強的其中一種毒藥,卻也很容易解毒,只是方式鮮為人知罷了。不過我們立刻就發現龍王出事,才是凶手最大的敗筆,凶手大概以為龍王不會有機會對外求援,所以被人看出來或知道解毒方式也無所謂,但龍王還是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了。」

「不行,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居然讓龍王三番兩次受到危害,我們這些龍者實在太失職了。」

克狼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般突然說道。

「凶手知道自己失敗後一定還會再來,我們不能老是靠這種好運,要是再有下一次,說不定就無法挽回了。」

克狼對龍侍者說道:「從現在開始,我也要留在這裡保護龍王,你們還是和原來一樣守在外面就好,只不過,接下來一定要嚴密看守,所有的食物和進出人員都要仔細檢查過,絕對不能再讓相同的事情發生第三次了。要是連龍王都保護不好,那我還做什麼聖龍騎士。」

「喂,我把人帶來了,你看是不是他。」

亞格突然從門口冒出來,然後視線往旁邊一瞥,示意另一個人走進房裡。

「是他嗎?」

那人走進房內後,迪亞克轉身問龍侍者。

「對,就是他,絕對沒錯。」

龍侍者激動的點點頭,用手指著面前的對象說道。

「呃……請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滿臉疑惑的艾里看著克狼他們問道。

11

凝視著手上的小玻璃瓶,我暗自想像著不遠外的事態發展。

龍王現在應該已經服下毒藥,在自己的房間內倒臥不起了吧。中了這種毒的活命機會非常少,不過我不能太樂觀,因為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的,就像中午的機槍完全沒打中一樣。

我已經將機槍的角度算好,並且放在適當的位置上了,想不到三位領導們居然連擦傷都沒有,著實叫我大吃一驚。不過這並不會妨礙整體的計畫進行,我也無須太過在意。

我將手上的瓶子輕輕晃了兩下,裡面已經沒有任何液體了。這個玻璃瓶內原先裝著的,正是能夠令所有生物喪命的致命毒藥「魔龍之淚」,這對身為復仇之龍的我而言,真是十分貼切的復仇工具。

諷刺的是,這種毒藥的發源地正是傳說中龍族的崛起地:龍源。

之所以這樣取名,除了它清澈透明如淚水外,另一層意義,是因為中了這種毒的龍族通常都會死,死者的親屬會因此傷心落淚而得名的。

(如果龍王死了,會有多少人為他傷心落淚呢?)

即使不用什麼預知未來的技巧,我也可以知道大致的數字是:全八龍居民總和。或許還有不少其他國家的人吧,不過那些數量就不是我能計算的了。

死去之後有這麼多人為他哀悼,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至少……龍王還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此時,我突然想到旅館大廳去走走。

走廊上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大家都怕獨自落單會被不知名的凶手攻擊,所以全都嚇得躲在自己的房裡不敢出來。這樣對我來說反而方便,有那些不相干的人在一旁晃來晃去,只會令我做起事來綁手綁腳。

我來到大廳,這裡也同樣空無一人,只有水晶雕像孤單的佇立於此。

我輕撫著半透明的水藍色雕像,一股溫暖的親切感立刻從我手上傳來。

這座雕像就是我的分身,它不僅代表了我的身分,也能夠替我發出及接收「指示」。

再次確認過大廳周圍沒有人後,我從雕像虛握著的手裡掏出一張捲曲的藍色玻璃紙。

這張玻璃紙就是指示,也是在對方準備完成時用來通知我的工具。

這個連絡方法雖然費時費力,但也比直接見面交談保險得多。在雕像的保護之下,我們才能讓計劃得以通行無阻的推展下去。

我將玻璃紙打開,裡面的內容也同樣是用藍色字跡寫成的:「確認龍王已服毒,開始進行下一步準備。」

我拿出新的玻璃紙,在上面寫下我的回應:「收到,即刻行動。」

我將寫好的留言塞回雕像手中,玻璃紙立刻因本身的彈性自動彎曲擴張,天衣無縫地和雕像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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