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130 連載獸人故事

感謝作者 uoiea 不吝下筆贈予小站

 

 

第一章 夢境

1

猛然睜眼,彥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他剛才作了一個夢,一個關於龍人被自己的夥伴殺死的惡夢。

雖然他過去也曾因為作夢而醒來,可是這次的感覺卻很不一樣。彥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冒著冷汗,還一直不停地喘氣。

彥轉頭看看身旁,四周的景物都是他所熟悉的,自己還是待在寢室裡,躺在龍王專用的豪華大床上。而天色也才微微亮起,這代表他還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不過彥現在卻不太想睡,他支起身體,回想著剛才的夢境。

在剛才的夢裡,彥就是那個叫做拜爾希斯的龍人,或者應該說,他是由拜爾希斯的角度看出去的。彥所記得的最後景象,就是他被其他龍人一起使用各種法術圍攻。當法術轟到面前的那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接著就醒了過來。

即使現在已經醒來,他還是對這個夢感到心有餘悸。

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只不過是個惡夢啊──雖然他不斷這樣告訴自己,但還是無法壓抑著不去想它,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彥是八龍城的龍王,也就是整個國家的領導者,每天都會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和煩心,怎麼能浪費精力在惡夢這種虛幻的東西上呢。雖然龍王在半夜被惡夢嚇醒不是什麼好聽話,但也不是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秘密……

彥突然想起他被選為龍王之後,前一任龍王在退位之前曾經告訴過他的那個故事,當時彥並沒有對這個故事特別在意,但那卻是八龍軍的每任龍王都會讓他們下一任繼承者流傳下去的秘密。

彥的全身顫慄起來,因為他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剛才所作的夢,居然與那個故事十分地相近,難道這就是他一直在意的原因嗎?

(只是個巧合吧。)

彥搖搖頭,將這種荒唐的想法拋到腦後。

2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我在這裡?)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四周全都是一片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然而在這極度的黑暗之中,仍有些許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可以讓人看清自己的身影。

一個皮膚黝黑的龍人正在這黑暗的道路上走著,毫無目標的向前邁進。

龍人的名字是艾克狼,是八龍軍的聖龍騎士團的指揮。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只知道他現在只能像這樣一直往前走,彷彿有某樣東西正吸引著他一般。

忽然,有某個人站在他的前方,似乎正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那人有著與他差不多的身材,頭上微微可以看到一對角。

克狼只覺得來者是那麼的熟悉,但是他卻又想不起來那是誰。

隨著克狼的接近,那人的臉也逐漸變得清晰。

忽然,四周綻放出光芒,將黑暗完全驅散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面無表情的龍人。在他的臉上可以看見憂鬱的神情,鮮紅的眼睛也透露出哀傷的氣息。

「雷翼哥?」

克狼此時才認出站在他面前的,是在他小時候便不知去向的親哥哥雷翼烈。

「雷翼哥,真的是你。」

克狼高興的跑上前去,緊緊的抱住對方。

但是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冷淡的看著他。

「我好想你。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都沒有你的消息?」

克狼抬頭看著他,這才發現雷翼烈的臉上流下了兩條眼淚。

克狼伸手摸了摸雷翼烈的臉,將他的眼淚抹去。

雷翼烈卻輕輕的抓住克狼的手,接著搖了搖頭將克狼的手移開,並且向後退了一步。

「雷翼哥?」

「求求你……請你救救他……

一個輕微的聲音傳進克狼的耳朵。

在此同時,雷翼烈的身影便逐漸後退並且變得模糊,四周也漸漸暗了下來。

「等一下,雷翼哥,不要走。」

克狼焦急的往雷翼烈的方向跑去,試圖將雷翼烈找回來。

「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不要走,雷翼哥。」

克狼伸出一隻手,但是在摸到雷翼烈的時候,他卻完全消失了。

「雷翼哥!」

克狼猛然睜開眼睛,發覺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外面陽光普照,溫暖的光線從窗外斜斜照進克狼的房間裡。

「是夢……

克狼將右手橫擺在頭上,閉上眼睛。

雖然剛才的一切全部都是夢境,但是克狼卻覺得好真實,彷彿雷翼烈剛才真的在他面前。

克狼心裡十分渴望能多和雷翼烈相處久一點,即使只是夢也好。

「嗯?」

克狼忽然覺得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便將右手舉到面前攤開手掌仔細查看。

他的手上沾到了一些透明的液體,就像剛才他替雷翼烈抹去的眼淚一樣。

3

「你夢到雷翼哥了?」

亞格劍問話時語氣上揚,好像十分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

現在亞格正在克狼的家裡搬東西,順便聽克狼聊昨天晚上的事情。亞格劍是艾克狼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也是他最常談心的對象。他和克狼一樣是龍人,也同樣是八龍軍的夥伴,只不過他們任職的單位不一樣。

「嗯。雖然只有一點點,不過我有聽到雷翼哥的聲音,我覺得雷翼哥好像想跟我說什麼,但是他還沒說就消失了。」

「那只是個夢而已嘛,又不能代表什麼。」

亞格驟然下了結論。

「那才不是夢。」

「你不是說那是夢到的嗎?」

「是沒錯,但是……

克狼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雷翼哥他在夢裡哭了,當時我伸手抹掉他的眼淚。在我醒來時我發現我的手上還留有雷翼哥的眼淚。」

「那還真是不可思議。」

亞格想了想,然後說:「我知道了,會不會是在你睡覺的時候雷翼哥偷偷跑回來找你,然後你剛好也夢到同樣的夢。」

「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性,但是雷翼哥他如果來過,又為什麼不跟我見面呢?」

克狼的語氣變得有些難過:「雷翼哥他之所以不願意跟我見面,是不是他討厭我?還是因為他不要我了所以才……

「不會的。」

亞格安慰他:「我想雷翼哥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會避不見面,總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再見到他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有時候我甚至在想,雷翼哥是不是已經……所以他才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他只是失蹤而已,又不一定死掉,不要想太多了。你只是因為太想念他,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克狼在家裡排行老二,家裡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弟弟。克狼的另一個哥哥:雷翼烈,也和克狼一樣是聖龍騎士團的成員,但是他在克狼小時候就突然失蹤,完全不知去向。

克狼使用了很多方法去調查雷翼烈的失蹤,但是都沒有結果。因為根本沒人知道他失蹤之前究竟是去了哪裡還有做了什麼。克狼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失蹤那天是為了騎士團的某些事情而出門,然後就沒有再回來。克狼之所以加入聖龍騎士團,並且成為騎士團的最高指揮官,主要就是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

門鈴在這時候「叮咚」的響了。

「我去開門吧。」

亞格從椅子上站起來。

「嗯。」

克狼揉揉眼睛,偷偷將眼角的眼淚擦掉。

「哈嘍,我來打擾了。」

站在門外的迪亞克舉起右手對亞格說。

「的確是打擾了,再見。」

亞格說完這句話後便作勢要把門關上,不過被迪亞克擋下了。

「怎麼連請我進去坐一下都沒有就要趕我走啦?太無情了吧。」

「開玩笑的啦,進來吧。」

亞格打開門讓他進入房子。

「你真不夠意思耶,居然想把我關在門外。哇!」

迪亞克一腳跨進門,差點就被放在門口的行李箱絆倒。

「搞什麼鬼啊,這些東西……

迪亞克這時才發現客廳裡亂的要命,一大堆東西雜七雜八的放了一地,好像克狼他們才剛搬進這房子一樣。

「不好意思,屋子裡還很亂,你要不要喝水還是什麼飲料?」

克狼熱情的上前招呼。

「給我一杯水就好了。」

迪亞克抓起自己粗大的龍尾,避開地上的雜物走到沙發上坐下,克狼立刻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你家怎麼變這麼亂?地上那些行李是做什麼的,你們是要出去玩還是打算要搬家?」

「不是搬家,是阿劍他們要搬回來住了。」

「啊,這麼快就一年了?」

亞格和克狼家兩家原先是同住在一間三層的樓中樓別墅之中,一年前克狼有位朋友要到國外去工作並暫時定居,但是怕房子沒人住會出問題,又不想把房子租出去,於是請住得最近的克狼幫忙照顧。原本克狼想說請家裡的傭人烈黝碼每隔一兩個星期去打掃一次就好了,但亞格卻決定帶著弟弟們搬到那棟房子去住,等那位朋友回來後再搬走。現在一年的時間到了,亞格他們當然就要再度打包行李搬回克狼家。

「你看,現在要搬這麼多東西多麻煩。原本只要拜託小碼去那裡打掃一下就好了,根本就不用這樣搬來搬去的嘛。」

迪亞克一邊跨過滿地的雜物一邊說道。

「要小碼幫忙的話他每個禮拜都得去掃一次,我們搬過去住的話只要來回兩趟就好了,你說哪個比較麻煩啊?」

亞格沒好氣的說。

「好好,你對你對。」

迪亞克無奈的揮揮手打斷這個話題,隨即再度說道:「我這次來是有兩件事情想要告訴你們,雖然用電話說也可以,不過我後來想反正還有東西要拿給你們,就直接來拜訪了。」

「什麼事情?」

克狼問。

「第一件事情就是巖山的軍事設備展覽會再過幾天就要開始了,之前開發出來的『魔法干擾裝置』的試作品,還有其他很多東西都會在這次展覽會出展出。根據慣例,這個展覽會會邀請八龍城的龍王、獸城的獸王和國聯的領導一起來參觀,以便展示這些設備的功效還有推銷。而且這次展示的會場是在剛完工的新旅館進行的,所以除了參觀以外,還會順便進行開幕儀式,並請這些國家的領導者們試住幾天作為宣傳。」

「那很好啊,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就是有參予研究的人都可以邀請三個同伴去參觀展覽,當然也包括在新開幕的旅館裡試住。雖然我並不算在研究成員內,不過我還是想辦法弄到參觀展覽的資格了,所以∼∼這是你們的邀請函。」

迪亞克把那個「以」拖得好長,然後才拿出兩張卡片遞給他們。

「謝謝你啊,還幫我們費功夫弄這些東西。」

克狼把卡片打開來看,燙金的字體在純白的卡片上顯得閃閃發光。

「一點都不費功夫,反正這個是我朋友給我的,我把他手上那三張邀請卡都要過來了,剛好夠我們三個分。」

迪亞克嘻皮笑臉的回答。

「我回來了。」

背著背包,手裡抓了封信的虎人艾克達在他們討論的時候回到家。

「嗨,回來啦。」

迪亞克和他打招呼,艾克達也點頭回應。

「小達,我們過幾天要出去喔。」

克狼說。

「去哪裡?」

艾克達放下背包問。

「我們要去巖山參觀軍事設備展覽會,會在那裡待幾天。」

「軍事設備展覽喔,我也能去嗎?」

艾克達滿懷期待的問。

「不行,這是要被邀請的才能參加,所以我們沒辦法帶你去喔。」

迪亞克把邀請卡拿到他眼前晃一晃。

「真沒意思。」

「你比較有興趣,讓你去好了。」

克狼說完便把邀請卡遞給艾克達。

「我的啦,我也不喜歡什麼展覽,你拿去沒差。」

亞格也伸出他的手說。

「啊,不用了,我沒有也沒關係,克狼哥你們去就好了。」

「說給你就收下,來。」

亞格態度強硬地把自己的那一份塞進艾克達手裡,還不許他拒絕。

艾克達無奈的低頭,把他從信箱裡拿出的信拆開,接著發出「咦」的一聲。

「怎麼了?」

椅子上的三條龍一起抬頭看他。

「這……這個……

艾克達把手上的東西給他們看,那是一張和迪亞克手上相同的白色卡片。

「你也有?」

迪亞克吃驚的將卡片接過來,仔細查看裡面的內容:「這是真的,是誰寄給你的?」

「不知道,沒寫地址。」

艾克達將信封打開來看,確定裡面沒別的東西。

「你認識在巖山工作的人嗎?」

「不認識。」

「會不會是你哪個朋友知道你可能有興趣,所以特地寄給你的?」

克狼接著問他。

「我看不是,要不然就會寫上寄件人是誰了。」

艾克達搖搖頭。

「也可能是寄錯的,也不對。」

「管他是誰寄的,反正都已經寫是給你的,用就對了。能去你還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亞格不耐煩的表示。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

艾克達再次看著那張邀請卡,心裡總有些不安的感覺。

4

一位穿著鮮紅長袍的人快步前進,推開大門後走到一個類似祭壇的房間之中。

祭壇最深處有張大桌子,上頭擺著一個巨大且面目凶惡,以站立姿勢雕刻而成的木製神像。而在神像之前,有個人正低著頭,雙手抱拳放在胸前祈禱著。

「很抱歉打擾您的祈禱,葛德萊克大人。」

來者帶著歉意說道。

「不要緊,我也正好告一段落了。說吧,你有什麼事情。」

被稱為葛德萊克的人抬起頭說。

「是,剛剛布魯德大人和我們取得聯繫,說他和野力的總參謀已經準備完畢,只要等時機一到便可以開始進行。」

「好,太好了,我們的全盛時期終於要到了。只要這個計畫成功,我們就能重新取得八騎島的統治權,找回祭教過去的光榮。」

葛德萊克露出高興的表情,接著轉身重新面對神像,帶著最虔敬的態度對他們所膜拜的神明發自內心的致謝。

「我相信在祭神的保佑以及葛德萊克大人的帶領下,我們一定可以將祭教的思想發揚光大,讓全世界的人類都籠罩在祭神的恩惠之中。」

那人看見葛德萊克的動作,也跟著做出禱告的手勢。

「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

對方離開後,葛德萊克繼續進行原先被中止的祈禱。他的思緒神遊著,不斷地嘗試和祭神進行心靈的交流與溝通。

葛德萊克,也就是「最接近神的人」的意思,是祭教最高領導者的稱號。至於剛才所提到的「布魯德」,則是地位最接近葛德萊克的祭司。祭教裡的階層大致可以分為「神人」、「主祭」、「大祭司」、「祭司」和最低級的「使者」,「布魯德」正是四位主祭之一。

每一任的主祭和神人都是由他們的上一任繼承者親自挑選出來的,擁有極高的地位、聲望以及魔力。至於祭教所崇拜的祭神,傳說是一位體型比最壯碩的獸人還要大上一倍的巨人,擁有呼風喚雨的強大法力,而且也是最早統治整個大陸的人,但是因為他以獸人為食,所以最後被獸人族合力封印在黑暗之中。爾後,崇敬他力量的人們便成立了祭教來膜拜他。

祭教過去一直統治著八騎島,但是後來八龍王想得到整個八騎島的統治權,便派聖龍騎士團進駐八騎島,占據了絕大多數原先由祭教統治的地區。不僅如此,還禁止他們進行祭教最為神聖的儀式,也就是活人獻祭。

想到這裡,葛德萊克又是一陣痛心與憤怒。

那些無知的八龍軍們哪裡明白這種血祭儀式的偉大之處:將活生生的人在祭典之中不斷割開,四處飛濺的鮮血與肉塊,還有響徹雲霄的哀嚎及祈禱聲,全都是讓神高興的不二法則;只有讓祭品在儀式的最高潮之中氣絕身亡,才是對於祭神表示至高敬意的唯一方法。他們居然將這麼神聖的儀式冠上「邪惡」之名,還把祭教當成邪教來加以打壓,實在是太愚蠢了,他們這些褻瀆神的傢伙全都該受到天譴!

雖然祭教過去也曾和八龍進行過和談,可是八龍還是不肯讓他們光明正大的進行血祭,所以這個和談根本沒有意義。唯一的收穫,就是當時從他們那裡得到的祭品。在祭教的教義中,只要將龍人當成祭品獻給神,就可以獲得祭神賜予的祝福,不但從此無病無痛,還能擁有神力加持,據說當時的葛德萊克就是因為得到了神的賜福,一共活到一百五十歲才去世,而且死的時候非常安詳。

葛德萊克張開眼睛,抬頭凝視著祭神的神像。

(偉大的祭神啊,請您保佑我們在這場聖戰之中順利獲勝,讓我們能夠重新取回原屬於我們的立足之地,並且顛覆不尊敬您的八龍軍,將他們這些打著正義名號來壓迫我們的邪惡之徒全部毀滅吧。)

5

我閉上眼睛,再次回顧計畫中的所有細節。

這個計畫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只要將對方一個個殺光,然後確認沒有任何疏失就行了,沒什麼特別的步驟。

雖然只是將早已背熟的計畫掠過一次而已,我卻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結束這個步驟。因為每當我的思緒陷入神遊時,過去的影像總會不時地從我腦海中跳出,把計畫的構圖給模糊掉。

只要是人類,一定會認為我這麼做純粹是在浪費力氣。就算是能活數千年之久的獸人,也不見得會願意為了那麼久以前的事情花費這麼多精力,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

從我得知「那件事」開始,我便發誓那些傢伙全都得付出代價,不管要花多久時間和金錢都無所謂。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甚至不惜加入祭教,還花了許多心力,爬上聖徒「布魯德」的位置。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用手輕撫過手臂和胸膛。

在那天之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神存在,因為我自己就是靠著神的奇蹟而復活的。

要不是上天可憐我,我早就已經回歸於塵土之中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個奇蹟,但我相信這一定是神賜給我的另一個機會,好讓我能夠揭發那個不為人知的事實。

他們很快就會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當他們踏入永恆之館的那一刻起,「復仇之龍」將會從永恆的長眠中甦醒,並對罪惡之人揮下制裁之爪……

6

啪!原先掛著勳章的木框突然整個掉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盧爾斯走到牆邊,將摔壞的木框拿起來,確認無法修復後便嘆口氣將它擱在一旁。

反正這個勳章除了拿來向人炫耀外,就只能掛好看而已,乾脆收起來算了,而且自己現在也不是軍人了。

盧爾斯是個高大的龍獸人,肌肉、龍角和傷疤一樣不缺,而且過去還曾經是聖龍騎士團的團長,但現在卻只是個平民老百姓,每天得為自己的三餐奮鬥。他從八龍軍退下來後已經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在每天都只是吃飽睡、睡飽吃,過著與世無爭的頹廢生活。過去的戰績,還有軍中的一切,全都變得那麼的遙遠,就連原先的身手也都生鏽了。要是有敵人來襲,恐怕直接投降還省事點。

有時候盧爾斯會懷念過去的軍中生活,不但收入多,而且也不像現在那麼無趣,偶爾還可以濫用點職權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他現在不可能再回到八龍軍去,因為他已經退休,成為一個老榮民了,退休的軍人是不可以再回去服役的。

念頭一轉,其實以前的經歷也不是真的那麼令他懷念。除了討厭的長官和同事,有時候還會聽到或看到許多不能說、不能講、甚至連想都不能想的事情,就連他自己都有好幾個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光憑這點,就足以讓他產生離過去越遠越好的想法。

提到秘密,有兩件事情是他絕對不想被別人知道的。其中一個現在已經隨著時間過去而永遠不可能被挖掘出來,但另外一個卻不同,因為除了自己,祭教也知道這個事情的存在,或者應該說是,這件事情本來就與祭教有關。

當聖龍騎士團進駐八騎島後,祭教為了維護自身的權益,便不停地對他們進行各種恐怖攻擊──爆炸與縱火都有,總之是花樣百出。聖龍騎士團和他們進行數次和談,最後也都以交涉破裂為收場。直到最後那次,當時的葛德萊克提出了一個交換條件,那個條件就是聖龍騎士團必須獻上幾個騎士團成員給他們當作祭品,而且這幾個祭品都必須是龍獸人。如果騎士團同意的話,祭教就不再發動恐怖攻擊。

當時的聖龍騎士團團長就是盧爾斯,他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祭教的問題,決定答應了這個要求。但是這個和談並沒有發揮任何效用,祭教還是繼續對聖龍騎士團發動攻擊。理由是因為八龍仍然不讓祭教光明正大的進行儀式,也就是說,他們認為錯是在八龍身上,而不是祭教自己先行毀約。

盧爾斯這時才發現他們上當了,但是錯已鑄成,也只能將這件事情暫時性地封存在騎士團的極機密檔案裡。至於當時被白白犧牲掉的龍騎士,盧爾斯也用某些方式將他們的死因掩蓋過去了。之所以說是暫時封存,是因為每任騎士團團長和龍王都擁有隨時調閱機密檔案的權限,雖然這件事情是不可能在過了這麼久後被提出來討論,但也足夠讓他一想到就渾身不自在了。

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從軍隊退下來後,盧爾斯就馬上搬離住處,而且也沒再和過去的同事有任何往來,就算他們想找,也沒有人知道盧爾斯住在哪裡。況且盧爾斯後來還在某些地方特地動了點手腳,以確定不會有人循線找上門。這些回憶現在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過去就是過去,沒有任何意義。

叩叩叩,緩慢的敲門聲吸引了盧爾斯的全部注意。

過去從來沒有人會到這裡來找他,到底是誰在敲他家的門?

盧爾斯走到門口打開門,門外站的是個制服筆挺的人類。那個人類看到盧爾斯後先是眉毛一抬,接著臉上便露出滿意的笑容。

「久違了,前八龍軍聖龍騎士團的團長盧爾斯,我能夠一次就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對方首先開口。

「你是誰?」

盧爾斯警戒的問道。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野力的總參謀。至於名字……那就不重要了。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和你談談你過去曾做過的某些事情。」

總參謀圓滑的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不想和野力的人打交道。」

說完,盧爾斯順手就將門關上。但是總參謀比他快了一步,用手撐著不讓他關門。

「你做什麼?」

「別拒絕那麼快,這可是和你的生命安危有關。」

「你少用這種說法來嚇唬我,滾。」

盧爾斯一腳踹過去,趁著總參謀手離開門的時候迅速把門關上並上鎖。

「什麼『和我的生命安危有關』,我安不安全還不需要野力的人來幫忙提醒。」

(不對啊,野力的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盧爾斯才剛閃過這個念頭,門就「碰」的一聲解體了。

在震驚之中,盧爾斯只見到總參謀將伸直的右手收回來,接著也不管主人的意願便大步跨進他的家裡。

「你……

「不好意思,既然你不肯開門,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你這個渾蛋,給我滾出去!」

盧爾斯揮出拳頭,卻被總參謀輕易撥開,接著將手往旁邊一扭,盧爾斯的手腕發出「卡」的一聲。

「啊!」

盧爾斯忍著痛楚,用左手朝總參謀揮拳,結果也是被對方抓住後扭轉過去。

總參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了盧爾斯的膝蓋內側,同時順著這股力量將抓著盧爾斯的雙手用力轉到他後面,盧爾斯就以跪地的姿勢被他制服在地上。

輕敵果然是最大的敵人,盧爾斯當初看對方是人類才沒有使用念力,沒想到一下子就被對方給制服了。現在就算他想使用念力,手腕也被對方緊緊扣住無法動彈。雖然手的大小有差,可是對方很巧妙地抓著關鍵處,讓他完全使不上力。

「可惡,放開我。」

這怎麼可能?盧爾斯心想,我的力氣居然比不上對方。即使自己已經荒廢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鍛鍊,也不該輸給眼前這看來瘦弱的人類才對。

「想不到過去的騎士團團長現在居然變得這麼膽小,只不過見到我就嚇成這個樣子。」

「少胡說八道,誰會怕你。」

「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要把門關上?我這位總參謀親自來見你,好歹也該招呼一下吧。你連我想做什麼都不知道,又何必拒人於門外呢?」

「誰知道你想打什麼主意,我是八龍軍的一份子,我可不想和你們野力有任何關聯。」

「喔,這你可以放心,我是以私人名義前來的,和你我所處的國家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我來這裡找過你。」

雖然已經被抓住,不過聽到對方這麼說,盧爾斯也稍稍放下心來:「你想做什麼?」

「我不是說過了嗎,只想和你談點事情而已。」

「如果只是談事情,你還需要這樣對我嗎?」

「是你先動手的,我只是正當防衛。別這麼緊張,我只問幾個問題就好,你還記得你過去曾遇過的人嗎?」

「一部分,你想問誰?」

總參謀說出了一個名字,盧爾斯聽到後表情微微動了一下。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記得這個人嗎?」

「不記得了。」

「你說謊的技巧實在很差喔。好吧,那你總該記得另一個人吧?」

總參謀道出另外一個人的名字,盧爾斯立刻有了明顯的反應。

「你不要告訴我不知道喔,他和你過去所做的某件事情可是有密切關聯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你的問題問完了吧,馬上把我放開。」

「真是執迷不悟,不過無所謂,因為我現在已經確定我並沒有弄錯了。」

說完,總參謀把盧爾斯推倒在地板上,用左手和膝蓋壓住他的雙手。然後從衣服裡抽出一根長三十公分、寬五公厘的鋼針,接著像插麵包一樣輕易地將盧爾斯的雙手刺穿在背上,鋼針穿過骨頭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啊!你這個……啊!」

又一根鋼針刺穿他的身體,這次是在右肩。鋼針還穿過地板,像昆蟲標本一樣把他釘在地上。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還想做什麼?」

盧爾斯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身體也因痛楚而不停發抖。

「這是你不誠實的懲罰,剛剛的問題老實回答我。」

盧爾斯沒有馬上回答對方,反而開始凝聚念力準備反擊。

對方顯然也發現他的意圖,立刻將鋼針送入他的左肩,不讓他集中精神。

總參謀抓住他的頭髮往後扳:「別想耍花樣,不然下一次就是直接插進你的腦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

「記得,兩個我都記得。」

不只是因為痛楚而已,盧爾斯被總參謀瞪得冷汗直流,彷彿如果不順從他的意,就會遭遇到世上最悲慘的下場,他從來沒看過如此兇惡且冰冷無情的眼神。

「很好,那麼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只要告訴我是或不是就行。」

當總參謀將他的問題說出來後,盧爾斯頓時睜大眼睛。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你到底是誰?」

總參謀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盧爾斯的表情立刻由驚慌轉變為恐懼。

看到總參謀放開他的頭髮後再度掏出新的鋼針,盧爾斯嚇得什麼也顧不得了,拼命搖頭求饒著:「不……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啊啊!」

雙腿的膝蓋、腳踝、尾巴根部、還有側腹全被總參謀用鋼針一一刺穿並釘在地上,總參謀完全無視盧爾斯的慘叫,不停地對他施以恐怖的酷刑。雖然盧爾斯的身體不斷被鋼針穿過,卻沒有多少血從傷口流出來。

總參謀又從衣服裡抽出一根鋼針,將它抵在早已泣不成聲的盧爾斯臉上。

「不要……求求你……饒了我……

「你要我放過你,那麼你又是用什麼方式來回應求你的人呢?嗯?告訴我。」

總參謀輕輕地讓鋼針在盧爾斯臉上移動,並不時地在眼睛或鼻子等地方停下來。

「拜託……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如果我饒你一命,對其他人來說不是太可憐了嗎?我已經把好幾個和你一樣的人都做成標本了,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逃過一劫呢?」

總參謀微微轉動鋼針做出準備刺入的樣子,藉此提升對方的恐懼感。

「拜託……

盧爾斯渾身顫抖,閉上眼睛不敢直視對方。

「在那之後你是不是過得十分快活?錢也有了,位置也坐穩了,少了個可能威脅到你的人,你這聖龍騎士當的很開心吧?」

「不是!不是!」

盧爾斯拼命搖頭,沾滿淚水和鼻水的臉看來十分狼狽:「我在那之後從來沒有一天過得安穩,我每天晚上都會從夢裡驚醒,就怕哪天會被其他人發現。在我退休之後我就馬上搬離原來的住處,因為我不敢面對過去的同伴。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做出那種決定,我只是很怕被別人知道才會這樣做,是真的。」

總參謀默不吭聲了好一會兒,接著開口:「好吧,看在你那麼有誠意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把我的事情洩漏出去,我會回來找你的。」

「謝謝,謝謝。」

總參謀握住盧爾斯身上的鋼針,緩緩將鋼針拔起來。盧爾斯咬著牙,忍受異物從體內被抽出的感覺。但奇怪的是,鋼針離開盧爾斯的身體後居然沒有留下任何傷口,連疤都沒留下。

等到所有的鋼針都被抽出,總參謀才喘著氣將鋼針收起,盧爾斯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身體,還用手摸了摸肩膀和腳踝,確定那些地方都和原來一樣完好無缺。

「我要傳達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家裡有沒有熱開水,我喝杯水就走。」

「在廚房,我去倒給你。」

當盧爾斯走到廚房裡倒水的時候,某個想法在他心裡慢慢成形,並且逐漸膨脹變大。

「水很燙,你用兩手拿吧。」

「好。」

總參謀從盧爾斯手上接過熱開水,兩手拿著杯子將水喝下。當總參謀昂起頭的那一瞬間,盧爾斯將藏在手心裡的高密度氣團朝總參謀的腹部打進去。

「咕啊!」

人類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承受如此強大的氣,總參謀立刻將剛喝下的水和血一起噴出,飛撞到牆壁後跌坐在地。

「哈哈哈,這一招的滋味不錯吧,你這個沒用的廢物居然還敢碰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盧爾斯一把抓起總參謀,貼著牆往他的腹部痛揍幾拳,然後又揍了幾拳。總參謀抱著肚子,嘴角掛著混著口水的血絲,痛得喘不過氣來。

「你敢用那種鬼東西威脅我,很好,現在我們就來看看你能挨的了多少,也許我可以把它捅進你的臭嘴裡,或者是先從你的手開始也不錯。啊?那些東西你放在哪裡?」

盧爾斯在總參謀身上不停摸索,卻什麼也找不到。他氣極了,用抓著總參謀的手重重將他推到牆上,讓總參謀和牆壁發出碰撞聲。

「那些東西呢?你把它們藏到哪裡去了?給我拿出來!」

總參謀直直盯著對方,接著居然露出笑容:「你想找那些東西,它們不就在你身上嗎?」

話剛說完,一股無法忍受的強烈刺痛從盧爾斯全身上下傳來,接著就像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一樣,盧爾斯猛然回神,發現自己居然還保持著原先被總參謀釘在地上的模樣。

「你……你居然用幻術騙我?」

「在我經歷這麼多是非之後,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絕對不要相信別人,尤其是垂死掙扎的敵人。」

總參謀淡淡的說。

「那些傢伙在被我解決之前也都接受了同樣的機會,如果有人能安份的待到我離開並且不企圖通知任何人,我就勉為其難地放他一條生路。只不過很巧的是,所有的人都採取了和你相同的行動,實在是很難讓人同情,是吧?」

總參謀將手上的鋼針緊貼在盧爾斯的脖子上,然後由左往右用力一劃,鮮血立刻從盧爾斯的脖子湧出。

「呃…………

「你就在極度的痛苦中慢慢死亡,帶著你那虛偽不實的靈魂下地獄去吧。」

盧爾斯拼命喘息,但是吸進去的空氣卻從被劃破的傷口處不斷漏出。他感到全身漸漸無力,腦中不斷嗡嗡作響,接著四周景物開始模糊起來。他想求對方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是卻無法吐出任何話語,甚至也無法阻止自己的意識逐漸遠離……

「忘了告訴你,說我會幻術太抬舉我了,我只不過是在針上面塗了一些迷幻藥而已。因為你們腦子裡一直想著『希望這件事情沒發生過』,所以才會看到自己沒事的幻覺。」

總參謀把鋼針刺穿盧爾斯的脖子釘到地上,然後站起身子,從口袋裡掏出行動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後將電話貼在耳朵上。

「是我,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別忘了我告訴過你的那幾樣東西,你一定得在正式開幕之前把它們帶進永恆之館裡,照我告訴你的那個方式就行了。」

總參謀停下來聽對方說話,接著笑了起來:「沒問題,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如果你要的話,現在就給你也無所謂,這樣可以了嗎,布魯德大人?」

7

野力王撫摸著掛在宴會廳牆上的世界地圖,並不時地用手在野力和獸城的位置畫著圓圈。

只要再過幾天,這兩個國家之間的通路就會完全打開了,而且不是由野力進攻,是八龍自己造成的。

按照總參謀的計畫,這次他們要讓八龍主動對野力開戰,然後祭教便可趁虛而入。先攻擊聖龍騎士城,再由潛伏在八龍城的教徒對主城進行偷襲。等他們發現主城被攻擊,派出去的主力部隊也已經陷入敵陣而進退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城淪陷,太完美了。

野力向來不和任何國家或組織同盟,在歷史上也只曾和魔法之國震都結盟過一次而已,不過套句總參謀的說法:「這樣才能出奇制勝」,他們絕對想不到祭教會和野力聯手,更不可能會對此有所防備。

這個計畫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參加巖山主辦的軍事設備展覽會。說得好聽是展覽,主要目的根本就是向其他國家兜售武器而已。但重點不在這,重點是巖山舉辦這類武器大展時從來沒邀請過野力,理由很簡單,因為那樣野力就會變得太過強大,進而威脅到其他甚至是自己的國家。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因為野力也會出席參加這次的展覽,這也是野力王同意總參謀進行這項計畫的原因。雖然只有幾個人能去,但是那就夠了,他不要再買其他國家挑剩的爛貨,他要親眼看看其他國家用的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神兵利器。每次巖山都說介紹給他們的武器是最好的,結果根本就是賣不出去的東西。上次他們花了大筆金錢買了一批新武器,後來才發現武器雖然是新的,但是因為設計不良,早就被其他國家淘汰不用了,而且那些東西還是從倉庫裡挖出來的。

「陛下。」

總參謀出現在宴會廳門口,他對野力王鞠了一個躬,然後說:「準備工作已經全都完成了,展覽時間就在這個周末,一共是三天。」

野力王轉身看向他,點點頭:「很好,參加展覽的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嗎?」

「是的,邀請卡我已經拿到了,一共有三張,請您過目。」

總參謀將三張邀請卡交給野力王,野力王仔細端詳後說:「三張啊……你之前說過你需要其中一張來親自監督計畫進行吧,這代表除了我以外最多只能再帶一個人進去?」

「是的,因為我們並不是正式被邀請的對象,所以無法和其他國家的君主一樣可以多帶幾個侍衛進去。我的建議是至少帶個護衛陪您一起去,畢竟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說的對,洛克,你聽到總參謀說的了,你那天就和我一起去吧。」

野力王轉身對他的貼身侍衛說道。

「是,陛下。」

洛克立刻點一下頭回應。

8

(這棟建築物還真是壯觀啊。)

伊洛躲在樹叢裡,看著工人們將各式設備一一搬進眼前這巨大的建築物裡。

根據其他人的說法,這棟建築是新開幕的旅館,而且幾天後還會邀請各地元首參與武器展覽,聽得伊洛心裡癢癢的。

既然連元首都會參加,那麼一定還有其他的有錢人會跟來,也就是說,會有很多值錢的東西可以拿,說不定他還能順便把正在展覽的幾樣東西也一併摸走。接下來只要找個識貨的買家,一次就可以賺進大把鈔票。

伊洛是個居無定所的小偷,不過他和其他普通的小偷完全不一樣,因為他是個義賊──當然是他自己這麼說的。在其他人的眼中,這只是這隻大水牛將自己偷竊行為合理化的說法而已,這讓伊洛很不滿意。所謂的義賊就是偷取有錢人的財物來救濟窮人的小偷,而伊洛自己就是窮人,所以拿錢救濟自己當然可以算是義賊,他們怎麼想不透這麼簡單的道理呢?伊洛認為一定是因為其他人瞧不起自己,所以才用這種理由來貶抑他。

一聽說有展覽,伊洛立刻迫不及待地跑來探看地形。觀察了一會兒,他認定自己可以在這裡待個幾天。這個旅館範圍還蠻大的,而且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伊洛混了進來。工人們忙著搬貨物,誰也不會注意到其他地方有躲人。伊洛身上的乾糧還夠他維持個兩三天,要是真的不行的話再從旅館裡偷點就好了,反正旅館都會準備很多食物,少了一點也不會被發現。

「喂,這個很重,要小心點拿。」

一位站在卡車上的工人對底下的夥伴說道。

伊洛看到好幾個人合力將一個被布蓋著的巨大物品搬下車,當那樣東西被搬下來時,上面的布也隨之落下。

(那一定是用藍寶石做的。)

這是伊洛看到布下面的巨大物品後第一個念頭。

一座巨大的水晶雕像在大太陽底下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輝,雕像的主角雖不知道是誰,不過卻有著非凡的氣質,伊洛猜這個藝術品一定出自於一位名家的手底下,至少值幾十萬烈封幣──這是巖山所使用的貨幣單位。

(這裡果然有不少好東西。)

伊洛興奮的舔舔嘴巴。

9

說是展覽,其實根本就沒什麼人參加。

也許是因為這種邀請制度太過狹窄的關係,除了艾克達他們以外,幾乎沒有其他客人。艾克達來到這裡之後甚至有種感覺,他們可能是除了各國領導和他們的護衛外唯一的客人了。

旅館本身不高,只有三層樓,不過占地範圍卻很廣。除去建築物不看,面對大門的中庭還有個噴水池,地上除了泥土及青草地,為數眾多的樹叢,還用純白的磁磚鋪成一條長長的走道,看來就像是有錢人的高級別墅。與其說是旅館,倒不如說這裡是俱樂部或高級度假村還來得貼切。在艾克達他們走到旅館的路上,甚至可以看到游泳池和網球場等娛樂設施。

旅館大門是用木頭雕刻的,目前只有右半邊的門開著來迎接客人。門前站了一位接待員,客氣的請艾克達把邀請卡拿給他檢查,接待員看過後將邀請卡還給他們並露出微笑點點頭,然後讓艾克達他們進門。

旅館內部裝設的富麗堂皇,該有的擺飾一樣不少。不過首先映入他們眼裡的是放在旅館正中央的那座藍色的水晶雕像。雕像的主角是個龍人,神態和動作都栩栩如生,彷彿只是被人暫時被固定在這裡而已。

「學長,我在這裡。」

當艾克達他們看得入神時,一位狼人揮著手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嗨嗨,克也。」

迪亞克走上前和他握手,接著對克狼他們介紹:「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克也,他在巖山擔任武器研發部主任,這次我們能來全都虧他給的邀請卡。」

趁迪亞克在說話時,艾克達仔細觀察面前的狼人。他和艾克達一樣屬於棕色系毛皮,在成熟的外表下有著開朗的笑容,但語氣和表情姿態仍不脫稚氣,透黑的眼睛裡隱約閃耀著智慧的光芒,看起來十分有學問,艾克達相信他聰穎的程度絕對和迪亞克不相上下。

「你好。」

克狼和亞格也和他握手。

「你好,我是艾克達,請多指教。」

輪到艾克達的時候,克也先是露出禮貌性笑容,接著換上困惑的表情。

「怎麼了?」

看到克也表情不對,迪亞克連忙問道。

「呃……我不是只給你三張邀請卡嗎?你們怎麼會有四個人來?」

「喔,這件事情我們也覺得蠻奇怪的。」

迪亞克把艾克達收到邀請卡,而寄件人卻沒寫姓名的事情告訴克也,克也用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問:「你確定那是寄給你的,不是郵差丟錯或是地址寫錯?」

「我確定,我看過好幾次地址了,收件者也是我的名字沒錯,就是沒寫寄件者地址。」

「好吧,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匿名寄給你邀請卡,不過顯然是有理由的。這個邀請卡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拿到的,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沒什麼人來參加這個展覽,其實這可珍貴了呢,花多少錢都弄不到手的。」

「對了,你說展覽的設備中有你設計的東西,那到底是什麼啊?」

迪亞克問。

「這個嘛,其實你們應該已經看到了。」

「來,龍王請往這邊走,我先帶各位到房間去休息,等一會兒我們再去宴會廳參觀那些設備。」

聽到龍王的名號,克狼他們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只見巖山的外交部長帶領著龍王走進大門,後面還跟了三位龍侍者。龍侍者平時算是地位僅次於龍者的副團長,但現在這三位的職責是擔任龍王的隨身護衛。

和克狼他們一樣,龍王才一進門,目光就被面前這座華麗的雕刻所吸引,並且吃驚的楞在原地。

「拜爾希斯……

龍王不自覺的說出這句。

「唉?龍王知道這座雕刻啊?這個雕像的名字正是拜爾希斯,是一位雕刻大師最近才完成的作品,據說他是以夢裡得到的靈感所製造出來的。」

「喔…………

龍王過一小段時間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接著對外交部長說:「你剛剛說要帶我們到房間去,那就麻煩你帶路吧。」

「沒問題,這邊請、這邊請。」

龍王此時注意到克狼他們,但他只是表情稍微動了一下,並沒有和他們多說話,接著就跟在外交部長後面離開了。

「原來龍王也來了?說不定我們吃飯的時候會和他坐同一桌呢。」

艾克達說。

「這倒不會,領導們是另外坐一桌的。」

克也搖搖手回答。

「除了龍王以外還有其他的王會來嗎?」

克狼問。

「嗯……這一次邀請的有龍王、獸王和國聯共和領袖,就我所知是只有這三個。」

「國聯共和領袖?這麼說大鳥哥也會來了?」

亞格接著說。

「克也,目前來的只有龍王而已嗎?」

克狼問。

「不,已經全都到齊了,獸王和國聯共和領袖在你們來之前就已經到達旅館了,現在應該正在房間休息或是在參觀外面的設施吧。不過你們剛才提到的大鳥是……

「就是國聯共和領袖,他是我們的哥哥。」

艾克達驕傲的說。

「喔喔,這還真是了不起。對了,我還沒問你們三位是什麼工作呢,也和學長一樣是在八龍軍嗎?」

「克狼哥和阿劍哥是啦,我不是,我是國聯的。」

「嗯,看得出來你們一定都做到很高的官位,我猜和學長一樣都是龍者吧。」

「這你也看得出來?」

「他啊,明明就待在巖山,卻連我在辦公室裡幹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簡直就像有千里眼一樣,哪有什麼東西能瞞得過他,這對他來說只是雕蟲小技啦。」

迪亞克哈哈大笑。

「我哪有那麼行啊。」

「亞克哥,克也哥為什麼叫你學長?」

艾克達不解的問。

「喔,那是因為克也以前在八龍軍參軍的時候是我的學弟。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八龍軍的人了,可是還是一直叫我學長。我以前跟他說過好幾次,他都改不掉。」

迪亞克說。

「有什麼關係,反正又不會搞錯。」

「呦?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啊?」

聽到這陣低沉的聲音,艾克達立刻就知道來者是誰,因為他們對這聲音熟悉的很。那是國聯共和領袖,同時也是他和克狼的大哥艾克薩的聲音。

艾克薩是鷹獸人,背上有一對翅膀。和克狼跟亞格一樣,艾克薩也有著強壯的體格,各項能力也還不錯,不過鳥獸人天生比較瘦一點,所以感覺上沒那麼多肌肉。因為工作繁忙,艾克薩平時並不常回家,艾克達看到他自然很高興。

「是迪可啦,他幫我們弄到幾張邀請卡,所以我們才能來的。」

克狼回答。

「嘿!嘿!大鳥哥,我今年的戰略模擬試煉又拿第一名了,很厲害吧。克狼他之前還要堵我,結果被我突破,還把他包起來,結果就把他打得亂七八糟了。」

亞格也搶著向艾克薩報告現況。

「嗯,很厲害。」

艾克薩露出微笑稱讚,絲毫沒有對亞格的話露出困惑的樣子。

因為亞格從來沒讀過書也討厭讀書,所以他的說話方式有時候很混亂,而且一講到困難的詞語就會停頓,不過艾克薩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很快便能重新排列成自己明白的內容。

至於亞格所說的戰略模擬試煉,則是八龍軍每年都會舉辦的龍者對抗賽,旨意在於讓龍者們率領自己的軍團彼此互相切磋戰技及戰略。這個試煉分為兩種,一種是戰棋式的模擬戰爭,另一種是實戰對抗。雖然在戰棋對決時亞格老被克狼和迪亞克他們痛宰,但在實際對戰中,由於亞格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使得每次比賽幾乎都是他所率領的軍隊大獲全勝,而且其他人都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輸。

「大鳥哥,我們晚上可不可以過去找你?你好幾個月都沒回來了。」

艾克達興奮的說。

「好啊,你們晚上就來我房間吧。」

「太好了,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和你說呢,你不會相信我這幾個月遇到了什麼事情。」

「你說展覽在什麼地方舉行,我怎麼還沒看到?」

「展覽在宴會廳裡舉行,陛下,不過要晚一點才會開始,請您稍微等候一下。」

(陛下?)

聽到這句話,艾克達感到有些困惑,不是所有的領導都已經來了嗎?

他回過頭,看到兩個人類和一位黑豹獸人陸續走進旅館裡。前面那個人進門後四處打量周圍,後面那個人則亦步亦趨,態度十分恭敬。

「野力王?」

艾克薩錯愕的喃喃說道。

「喔,這不是國聯共和領袖嗎?幸會。」

雖然彼此是敵對國,但該有的禮貌野力王也沒有少。他舉起右手,率先向對方釋出善意。艾克薩愣了一下,也回握住對方的手。

「因為巖山從來都沒有邀請過我們出席,所以我的總參謀想辦法弄到了幾張邀請卡,讓我能來這裡看看這個軍事展覽到底是怎麼回事。喔,旁邊這位就是我的總參謀。」

「我是野力的總參謀,芬迪提斯,請多指教。」

總參謀將右手劃一個圓弧後橫放在身前,並順勢向對方鞠了一個躬,這個誇張的行禮方式讓艾克達他們看得直發楞。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