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118 連載獸人故事

感謝作者 小迪 不吝下筆贈予小站

 

  放學後的TIME

 

             世界,是迷宮。

          所有線錯綜複雜,完全不知目的地,就連告示牌也未必可信。

          凜一邊想著,一邊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學生皮鞋擊地聲響空洞虛無,同樣路上行動生命群中,自己像廣大沙灘裡一顆渺小沙子。

穿著學校制服,走在回家必經之路,載具機械呼嘯而過揚起片面沙塵,發出噪音吵的不像話。

 

他像發現了什麼,停下來回頭看,前方走來戴著眼鏡的綠色蜥蜴埋藏於書中,背誦著不知名文字語言。停駐時間過久,而且也過於注意蜥蜴的同校制服上繡著的圖形刺繡,那是代表全校前十名才擁有的繡章。她沒有太大意外的表情,被面前的綠蜥蜴狠狠地撞了一下。

 

在移動的巨大生命潮流中,突然矗立——任誰都有權利撞倒她。

重心不穩地跌飛出去,雙手來不及反應,臉往地面吻了上去。背包側鉤受不了衝擊脫開,將成績單、班級排名表、學校警告通知信、雨具、文具等等……灑出一地。冒失動作未帶來援助,只換來更多側目。她嘗試移動身軀,再眨一次眼睛,觸摸眼睛前方——唔哇!眼鏡呢?——左右不停張望,手也沒閒著於地板不停摸索。

 

啪譏!

 

物體清脆裂開的聲音。

她先是冒了一身冷汗,抖動著身體轉頭,但獸群繼續移動,連兇手都沒看見。

推著裂掉的眼鏡,緩慢收拾遺落物品,隨手一拿就拿到令人生氣的東西:著蓋著許多『不合格』字樣的成績單。凜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收進背包再繼續收拾下一樣……將蓋著校印的懲罰單摺好收回。

 

「成績單、排名表……」聽著聲音對照,也深怕有遺漏。

 

「最後一個……懲罰單……都到齊了。」

 

她拍拍身上灰塵拉起剛整理好的背包。才要起步,左方有一獸經過,或者說用跑的,迅速擠開她,如同她本來就不該站在那邊般天經地義,頭也不回的離去。

眼神下垂一秒,她甩甩頭,作勢提振精神揉揉臉頰。

等再次注意時,剛才收拾到最後無意識留下的東西……一封雪白綴滿粉色系櫻花瓣圖案的信封。

 

『為什麼提分手?我又沒做錯什麼事情!』

 

『是沒做錯什麼事情……可是,太無趣了,你的樣子。』

 

一瞬間飄進兩句字眼,使她眼神低垂。

 

「……脫線。」咒罵自身幾次。

 

避免其他獸怨懟,阻擋多次的經驗驅使她低下頭。不停步浮虛走著,使用簡直可以捏爛信封的力道握著信封繼續往前走。

虛無的步伐踏著虛無的世界,空虛填滿空間。

這等的格格不入,這等的不適應感。

顯然她又沒注意走路,懲罰性碰的ㄧ聲,這次撞上如牆壁般厚實存在。

不過,在看見對方怒意如火山般爆發前幾秒,她什麼事情都沒想。

 

「對不起……」頭低到不能在低。

 

「一隻龍走路不看路,現在那個學院的學生到底是怎樣!」

 

「對不起。」口是心非就是這樣,令人討厭的學校被毫不相干的人罵了——有點高興她能從校服發現,但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對不起。」,她又說了一次,連腰都用上,呈現標準九十度角。

 

「對不起有用嗎?現在要怎麼解決?」

 

對於對方高聲尖銳語詞,龍重新檢視對方。

糟了……能說是超高級的衣物嗎?

金線緊密繡織、剪裁而成的上衣,由肩上向下丈量的標準距離覆蓋上半身,露出姣好的胸型。整片精緻工法使用針線縫製的絲綢般布料,分開縫製成高挑緊實的長褲與外肩上的圍巾,可以看出來是同樣色調的布紋。不多的寶石飾品,多的是個人品味的配色,這麼的合乎對方身體。每分曲線,每分面容都是如此完美——這絕不是小市民預算的等級。

這是能用『超高級』形容的衣服嗎?,自己兩秒後搖頭否定,無法猜想衣服的價位,但她也不能完全不正視,只要注意一下就能發現,衣服上有一小塊形如膝蓋大小的汙漬。

 

對方散發出來的個人氣質也不是她這種窮酸學生能相比。這位狐狸雌獸穿著十分得體,服裝顏色都像流行雜誌中的模特兒一樣美麗動獸,可能在舉手投足間,就使那些拼命保養美容的學生獸大敗潰逃。

 

「真的十分對不起!」接下來,龍雙膝跪地,不管他獸的視線、喊出抱著必死覺悟的道歉。

 

這種誇張的動作,這下連狐獸都嚇到,先是搖頭,再把手放在額頭上。

 

「天阿……我真搞不懂現在的學生在想什麼,不是翹課,就是搞不清楚狀況。」

 

「算我倒八輩子的霉,遇上妳這種蛆龍。」往前屈指。

 

蛆龍?難懂的字眼鑽入,經過不到一秒就懂了。

啊……現在才發現,跪著的地方正是垃圾箱前方,穿在身上的制服已經吸收垃圾水發出一股難聞氣味。注意力才回復,標準社會人士雌狐已走遠,留下她單隻龍在路旁呆望著。裂掉的眼鏡起大量霧氣,她知道自己怎麼了。

拉著一身臭衣,轉身跑向垃圾箱旁的小巷,一路上沒有人,也沒有獸。

 

她不想讓獸看見。

完全不想。

 

好像想到什麼停下來,握著的那封信已經爛掉,連內信文字都糊開分辨不了。

 

雨不知何時落下,水從她身體各處滴落,全身濕漉漉。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頰,溫溫的液體混合冰冷,分不清楚哪些是淚,哪些是雨。

知曉背包裡面有傘,但她才剛拿下背包又背回去,連側鉤都不打算打開。頭髮遮住她所有的表情,髮絲粘在一塊滴下雨水,走向一旁建築物的遮雨棚下,暗巷中只有一枚連接建築物的黃色鎢絲燈泡閃著微弱光芒。

起先靠在牆壁上,接著順著牆面緩緩滑落座在地上,龍雙手環抱屈膝,以十分輕微的聲音傳著自己不想發出的聲音。

 

『說幾次你才會明白?這種少跟筋的性格誰都會受不了!』

 

『要就乾脆點,連這種事情都這樣拖,真搞不懂妳。』

 

對方的罵語響起,字句間透露著無比嫌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嘛……

 

「明明就只是一封信,我幹嘛……像個笨蛋一樣。」

 

像發怒一樣,把剩餘的信件送給天氣。往前一丟,任它在雨下軟爛,燈泡的光也在瞬間斷絕。

先抬頭望著燈,再次埋首時,一道昏黃光線照射出來。

 

「小姐,怎麼了?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要不要喝點熱的東西?」一旁的建築物門打開,看來應該是一隻愛管閒事的虎獸人。

 

老虎拿出梯子走來,將熄滅的燈換上新的電球。

 

「不要管我。」怒瞪對方,但他沒退縮。

 

「什麼?!大小姐,妳現在可是在我的地盤『普華普華』前面,要我不管?!我敢告訴你就算天地轉過來也不可能改變我的主意!」

 

就這樣,老闆連拖帶拉把龍拉進這家店裡面。

明明是晚餐時間卻沒有多少人,店長的名子叫『椎普』,這種土店名照他解釋,是因為他很有才華。呃……除了愛管閒事這點,倒不覺得他哪裡有才華。

這是一間有舞台的餐廳,純檜木製造的吧?空氣中有木頭的香味。大理石製的吧檯、超高腳的椅子,恩,有點像酒吧的設計,甜點……巧克力塔的價格都可以買十五罐普通飲料了,但這些還不夠誇張,酒精類飲料超級貴,不問原因還好,一問之下連我都後悔了。

聽老闆滔滔不絕解釋酒類保存的溫度、釀造的技術、年份的不一樣,還有各種品酒注意事項,實在理解不能。用吸管吸著椎普剛端來驅寒的熱巧克力,也同時看出我臉上的不高興陪著笑臉。

哼!當我是小孩子嗎?

可是我也不能否認,整間店,以我經濟能負擔起的竟然只有熱巧克力……不愧是一間店的老闆,光看學校制服就能判斷了阿。

頭上掛著椎普說『借』給我的浴巾,原本吸飽穢水的布料已經失去氣味,是那場雨沖刷掉了吧。店長刻意把我拉到火爐前面取暖,原因不難想,一半是驅寒,還有另外一半是烤乾衣服。在喝一口巧克力,身後好像有什麼物體經過了,一陣吵雜,應該是客人。

 

龍不能遮耳朵,只能聽出一大堆如雜訊的談天。

等待衣物乾的時間十分無聊,睡意逐漸襲來精神也開始出走,但這次有東西在我出神之後,完全打敗睡魔。

 

那是一股從出生到現在未曾聽過的美妙音樂與歌聲。

舞台上站著兩隻獸,一隻藍白相間毛色的狼獸,光看身高就能知道他比我高出很多,另外一隻體格頗為健壯的……真佩服這隻狼,那種又大又有力的爪沒把樂器弦斷,身高比旁邊藍毛狼高出一段距離,胸肌像是隨時都會崩壞衣服四的凸起,手臂的粗壯程度都很可怕,但是這樣的身軀卻能這麼靈活使用器具造出巨大獸工的樂曲,也很不簡單。

 

「如何?他們很厲害吧?」搖著伏特加雪克飲品的店長無預警走來,順著冰塊撞擊雪克杯的聲音,出聲切斷對方的音樂。

 

「他們是……?」

 

「好像是約克音樂學院的學生……天知道他們是啥,只要老闆我高興要給誰表演就給誰表演,只要他們能讓客人高興就好。而且那個舞台才不會浪費掉,花了我經營整間店一半的經費阿,坑錢不眨眼的工匠,稅金也貴的要命,真搞不懂這裡的政府怎麼想的……」

 

椎普的話如連珠炮打來,不過很抱歉,聽見他講客人高興就好,之後的話我都不記得了,龍腦袋都是對於歌曲的感動。

擴音設備應該好,只有在演唱會才有的經驗,高音銳而輕撤、中音響而明快、低音鈍而厚實,沒有滋滋作響的底噪,更別提尖銳刺耳的爆音。

 

藍毛狼獸毛如水般拽動,深長樂音聲像巨鼓般敲擊並撼動的空氣,白色毛髮左右位移滑動,順著曲子飄移不定。沉如深海的迴盪之音,難度極高的低音瞬轉高音技法不僅沒有破壞音感,動作滑移與狼尾甩動頻率更能展現藍狼的熱情與技能。

另外一隻棕狼,身體像跳起舞蹈,在舞台上盡情的揮灑創意,這曲有些部分歌曲有聽過,但也有完全迥異的音符躍出,將原型音符踢開。

振音響天,擴音器狂暴震動,急切音質高快慢穩如同喝水般輕鬆,重複名詞的高調乃至於低音,都如人般撞像鼓膜,肢體協調完美的舞動,地板卻連一點刮聲都無,滿腔個人熱血與精力的大放送。

一揮手樂音急切,一抬頭樂音宏跳,一抬腿聲音猶如豪雨般細長且複雜。舞台光線沒有很好,如果想像他們是在巨型舞台上應該會更光芒四射吧。自動略過還在獨自道說的椎普,眼看餐廳一樣沒半隻獸,但他們曲子卻未曾停止。像不求下面有什麼,沒希望下面有什麼,他們就只是演出一曲,一首能讓他們與聽眾如癡如醉的曲子。

 

「離嵐……」不自覺脫口而出。

 

「離嵐?那誰阿?我敢肯定不是他們兩個的名子……」

 

虎獸人不習慣被龍瞪,讓他退後幾公厘,但這些眼光可能無法穿透包子麵皮臉。搖著雪克杯,這次椎普整個身體切進距離,從杯內倒出另外一杯棕色的液體。不由得瞪大眼,原來不是在調雪克飲品,而是特調這杯快被喝完的熱可可。望著冒著蒸氣的可可,剛才分明有聽到的冰塊聲現在卻——這就是技術了吧。椎普深深的笑容把寒意驅散了一些,恩……我開始有點喜歡這家店了。

 

「對不起。」

 

「沒關係,對能付錢的顧客當然要最好的服務。」看著虎獸人回到吧檯,無情的在帳單上多畫上一杯可可的價格差點沒暈倒。

 

嗚嗚……明知道預算不多……前言收回。

帶著哀怨,只能輕啜可可出氣。

不過是什麼關係?這杯冒著輕煙的可可……比前一杯美味,我卻不想喝完。

 

「能告訴我他們的名子嗎?」

 

「我想想……在賒帳的時候……右邊那位像健身教練的叫做『亞格奇』,左邊那位藍色的叫『犽凱洛』。之前他們跑來店裡說要借舞台用用,我還很客氣的免費提供……別那種表情,想到亞格奇那時候的情況我還真不敢再遇到。噢噢!藍色那傢伙欠我兩次飲料錢啦。」

 

椎普站在吧檯內清洗雪克杯,完成後拿出一串高腳玻璃杯,循著大小一一擦拭。

 

「這次他們說希望找到觀眾,而且是特別的觀眾。」

 

「聽聽他們的新曲子。」

 

「我?」不禁大聲驚呼。

 

被我的聲音嚇到,店長差點把杯子摔碎,換他有點怒眉。

 

「不然你以為?在這種濕冷又下雨的鬼天氣哪裡找一個顧客阿,對我們這種巷子小店根本是天方夜譚。」

 

「聊了這麼久,我都還沒問妳的名子呢?」椎普說著放下第五個擦亮的杯子。

 

『那之前說喜歡我的名子的話……』

 

『妳的名子會不會太土拉,我早就想跟妳說了。』

 

再次閃現的字句使她決定拒絕回答。

 

「不重要,也沒關係。」

 

「怎麼不重要?這兩小子說要知道聽這首新曲的人叫什麼名字……妳就行行好告訴我吧。」像是極度困擾,虎眉皺在一起,揮舞著白色抹布。

 

順著樂曲的演奏,感覺也像拒絕不了,但我仍奮力一搏。

 

「除非你再請我吃一個甜點——菜單上的巧克力塔。」

 

「唔……妳這龍女孩真會趁機敲詐。諾。」

 

只使用幾秒就把巧克力塔放在我面前。

 

原本以為椎普會打退堂鼓,但老闆很乾脆,真懷疑我的名字有這麼重要嗎?而且話說,這等拿甜點的速度是怎麼回事。

底部酥脆的金黃派皮往上堆疊巧克力脆片,淋上香濃巧克力醬跟粉紅色的覆盆子醬,擠上雪白鮮奶油,綴上顆晶瑩剔透的美妙草莓。只要是雌獸都招架不住吧……

這樣我也不能反悔,吞了口唾液,嘆出一口龍息。

 

「『白月石.凜』……」

 

「同學都叫我凜。」

 

「白月石?……難怪妳是純白色的龍。」虎獸人瞇起眼睛,看著衣物逐漸乾去的她說道,正常來說她不喜歡說出名子。

 

「我不喜歡白色。」

 

「妳也沒辦法選擇阿,女孩。不過呢,特別的觀眾……我能百分之百告訴妳,在今天妳是特別的,因為你踏進了我這家店,還有要付錢。」說完,椎華不忘把帳單擺在桌上逕自走往酒吧而去。

 

說真的,凜現在真想把巧克力塔砸在店長臉上。

 

聽著他們唱歌跟絕妙的配樂,也漸漸忘記她原本來的時候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亞格奇有著無比的活力,像擁有用不完的體力,雖然說光看她的身材就能略知一二,犽凱洛則有配合起來無比合作的默契,連他們的聲音都是如此的打動凜。能說是今天的霉運開始轉向了嗎?

 

一曲終了,也把雌龍拉回現實面。

 

她拿出了錢包走向吧檯,儘管椎普似乎想阻止她作勢要離開的行動,可是看到錢幣,又很快速幫忙結帳,完全摸不著店長的頭緒。

 

「對了,要不要辦張會員卡呢?現在有優惠折扣喔。」

 

想到以後有可能還會來,接受了椎普的建議。

 

甩一下龍尾,把浴巾還給虎人,凜轉身就想要離開這家店,鼻子先嗅聞到一股特別氣味。

好像撞上了一座山……這是中肯的形容,不,應該改成兩座。

舞台上的健身狼人跟欠錢藍狼站在一起,我竟然撞上他倆中間的隙縫,一半感受到毛茸茸如填充娃娃般的觸感,一半則是雄性肌肉張力,十分戲劇性倒彈。

向後仰倒,龍角先砸破玻璃杯,接著龍頭狠狠撞飛收銀機,似乎聽見椎普尖叫。可是動作還是繼續照慣性,腰部碰撞高腳椅本以為能停下硬是修正姿勢,但感到巨痛後,身體反射性作用躬起,整個龍向前撲去。

收銀台正前方就是桌子,每個由椎普挑選的精雕玻璃桌,既細緻又脆弱不堪,碎片同樣致命——眼看跟玻璃桌有著微妙的距離,或者等等就能聽見頭骨撞擊裂開迸血的景象。

 

「危險!」兩個磁性雄音幾乎同一時刻喊出口。

 

匡啷!巨大玻璃爆裂聲響起。

 

這力氣有多大呢?只能說太厲害還是……

恐怖撞擊聲傳來,眼前一片黑暗,一手按在頭頂,另外一手胡亂摸著支撐點。重新恢復知覺,晃著渾沌的腦筋,轉起巨痛腰部想要爬起。可是才剛動作……呃,應該說動作中斷,健身教練跟欠錢狼把我夾在中間,用身體吸收大部分的衝擊力道,存在令人臉紅心跳的位置上,一抬頭,看見的一雙天藍色狼眼與深褐色狼瞳,天藍色狼眼睛透亮,富有溫柔的光澤,另外一雙狼瞳泛出深度的光點,充斥著毅力的能量。

兩者表情跟動作不帶有半點虛假跟邪念,夾在兩者中間,是有記憶以來頭一次被兩個雄性這樣抱著。如果說現在有面鏡子,凜應該會馬上揮出龍尾打碎。

原本在那的玻璃桌跟椅子照推論,應該被推到舞台最後面的牆壁,巨大的破裂聲不絕於耳,舞台後方到底有多少玻璃製品阿,店長倒很緊張,拿著清掃器具衝入舞台布幕後方……

 

「天阿……不!玻璃居然可以碎成這樣……犽凱洛!這一腳是你踢的吧!我看到腳印了!還我桌子來——」零點五秒後。

「噢!我的檜木沙發椅……怎麼能破成這樣!亞格奇!這一拳絕對是你揍的!沒有人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阿!我的古老花瓶!阿!預備高腳杯!連可琳杯都……天阿——我的錢阿——亞格奇你這畜生阿——」

 

……略過椎普哭天喊地似的哀號,現在這個樣子他們難道不會尷尬嗎?

左耳能聽見犽鎧洛的心跳,右耳能聽見亞格奇的心跳,在這樣極致隙縫中,凜連話都說不出口,刷白無數次腦袋下,只是安安靜靜的待著。過了幾分鐘,倆狼終於發現不對勁拉。

 

「沒事吧?」藍毛狼說著,將我單手抱起來重新站立於地上。

 

「不要亂動,讓我看看。」健身教練審視我的姿勢,輕捏著剛才撞到的部位。

 

媽呀……這兩個雄性到底是怎樣!

我可是雌龍耶,是一隻雌龍!

腦袋又空白一次。

 

「應該是沒有怎樣。」拍拍狼獸掌,教練露出微笑。

 

「亞格奇,你確定?」藍毛狼聽到棕色狼人這麼說,連名帶姓反問對方一次。

 

「犽鎧洛,你耳朵塞太多毛是不是?」對於反問句,教練毫不猶豫反擊。

 

這兩個人的擔心根本承受不起,而且這樣的情況……我舉起手用力推開藍毛狼跟棕毛狼,刻意分開一些距離。

 

「我沒事。」

 

「這樣最好,我不希望看見今天的特別聽眾出任何事……」

 

犽鎧洛的聲音讓她聯想到他說過的話……

 

『難道你之前出事,我這麼關心你卻比不上她?』

 

『是阿,妳現在是比不上她……因為……』

 

凜決定打斷藍狼的發言,說出跟他一模一樣的話。

 

「我對你們的歌沒興趣。」

 

生硬冰冷的言語用力刺破熱度。

犽鎧洛跟亞格奇的表情也當場結凍。

沉默了將近半分鐘,藍毛狼率先推開門扉。

 

「嘛……果然是這樣,奇。」

 

「這首歌看來要重寫。」棕色狼人點點頭,像前面走去,從放在某個座位的背包拿出一張寫滿音符與歌詞的紙張,直接撕碎並灑開,毫不猶豫。

 

「謝謝妳給我們這樣的建議,凜。」

 

「我跟小洛早覺得這首歌要刪除,只是覺得可惜……」

 

「妳的說法讓我們能更肯定答案。」

 

看著散落的樂曲屍體。

深深的自我嫌惡中……

犽鎧洛看起來十分高興,根本沒有生氣或者反感。

亞格奇也沒有憤怒,反而是一種放下心來的表情。

相較之下雌龍自己就糟糕透了。

 

低著頭,視線都不敢向他們。已經說出來的話,現在要反悔也不可能。

這時,犽鎧洛的手出現在視覺中,動作輕盈,且細心無比。

 

「嘿,我挑的果然不錯。」

 

手掌一離開,凜脖子上多了一條串上淨透玻璃球的項鍊。

 

「你不覺得這樣更好看嗎?小洛?」

 

不知何時,亞格奇的動作也離開頭頂,不自覺伸手摸去,頭髮上夾著一枚楓葉形狀的金屬質感髮夾。

 

「這是謝妳抽空來聽我們新曲的謝禮,能收下嗎?」藍毛狼微笑著,緩緩問道。

 

兩雙雄性眼瞳,直視著她,未曾飄移也未曾曲折。

選擇題的四個答案已經拿掉三個。

 

「這樣才對嘛……不枉費我們挑這麼久,而且也蠻剛好,我還怕如果來的是一個雄性這樣就浪費了。」

 

「喂!奇……你講太多拉。」

 

他們的對話跟早上的時候很相似,包括剛才的錯誤,還有他所有的冒失,有一瞬間他覺得兩狼跟那傢伙一樣……

 

『為什麼還提那些?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什麼?妳以為過去了?我可是還記在帳單上阿!包括欠我的錢。』

 

但是現在凜能分辨不一樣。

兩個人的寬恕,是個強烈的對比。

 

早上的信件困擾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破眼鏡滑下,輕抹掉不能被看見的液體。

連謝謝或者對不起都說不出口。只是待視線抬回來,因為視力的模糊卻只能看見藍毛狼跟健身教練盯著我臉上瞧,臉卻稍稍紅著。

原因……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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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後續工作跟整理責任交給他們兩個,出了店後,我依然像普通情況回到家。距離學校頗遠距離的宿舍,還是這麼討厭,又髒又舊。

一回到房間,吃過外買的晚餐快速洗完澡後,慵懶跌趴到床上,隨手拿起一旁的抱枕抱著,上面印著可愛的藍色小狗跟棕色小狗圖案,腦中閃過亞格奇跟犽鎧洛的笑容,臉頰又一陣熱。

早知道我就不買這個,有點像洩怒,起身把抱枕丟到地上,拉起棉被矇著臉。

柔順的肢體動作,讓輕微的聲音提醒我擁有過去從未配帶的飾品,看著沾滿犽鎧洛氣味的項鍊,摸著染上亞格奇氣息的髮夾。

腦中不停的閃過剛才的動作,他們的認真演奏,認真歌唱,認真的表演都充斥著對生命的希望與展現。救人的不遲疑,對人不帶有惡意的解釋法,不易生氣不易遷怒。對於獸來講,他們會不會完美過頭了?

被犽鎧洛抱著的悸動……

被亞格奇抱著的悸動……

 

又想到交往甚久卻沒有這樣被緊緊擁抱著過……

 

「離嵐……你果然是個大渾蛋。」

 

想到他,我才想到學校的事情,下床走向背包,抽出學校警告信……

『白月石.凜,未達五百分注意,這將是最後一次警告。』

冰冷的字眼如同心中。

拿下破眼鏡放在床頭櫃,思索著接下來的出路。

今天的熱情、今天的言語、今天的動作……都是如此的印象深刻。

抖動的手,從背包抽出另外一張紙,抬頭為『轉學申請表』。

將抱枕拉下來把臉埋於之中……

 

我應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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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起來,要拿配送的牛奶喝的時候,發現門口放了一個用緞帶包裹小盒子還附上一張小卡片,我左右張望卻看不見半個人影。

 

「應該不會有人送我禮物才對……」

 

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盒子,那是一副沒有鏡框,只有金色鼻翼跟耳鉤的眼鏡。

 

我完全不知道是誰,也無法在想下去,用很快的速度打開卡片。

 

『原諒我們的自私,對不起,跟椎普要了你的會員資料。』店長這見錢眼開的傢伙,我等等一定把會員卡剪掉。

 

『妳破掉的眼鏡應該很不方便吧?跟亞格奇討論後,我們依照妳在餐廳遺落鏡片上的度數幫你配了一副。』

 

我的眼鏡?將掛在鼻子上的眼鏡拿下來,右邊鏡片缺了一大角凜竟然沒發現,反倒是對方發現了。

 

『眼鏡是亞格奇保證超划算的店面,鏡框是我挑的,希望妳會喜歡。』

 

PS.聽店長說妳好像不怎麼喜歡自己的名子?雖然說不知道怎麼了,可是你的名子真的很好聽,我跟亞格奇都這樣認為。犽鎧洛&亞格奇。』

 

明知道不能這樣,明知道不可能。

但是現實擺在眼前,無法逃避、無法討厭、無法不感動。

破眼鏡從手上滑落,她嗚著臉,龍瞳中的限制已經到達滿點,在也無法抑止。

今天早上,凜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門前大哭一場,濕透了睡衣。

 

「好了。」

 

調整全新的無框眼鏡,戴著犽鎧洛的項鍊和亞格奇的髮夾,以愉快的心情出門。拿著剛才決定寫好的申請書依照同樣的路徑前往同樣的地方。一到校門口,我並沒有進班級所在的校舍三樓,走向一樓的另外一個目標地。

再進穿堂前,我從背包取出一疊紙……

摸了一下楓葉髮夾……亞格奇的勇氣似乎傳達過來。

深呼吸一口氣,當著同學跟師長面,撕掉厚厚成績單與分數差距只有零點幾的班級排名表,丟向空中使那些廢紙像雪花般散落。

但還有事未完,如此提醒著自己。

知道他的行徑,依照腦中的地圖行動,果然在中庭看見前方ㄧ隻帥氣的藍色飛龍獸人旁邊還站著另外一隻雌龍,凜不加思索走向前,脖子上的玻璃珠發出微光,靠近瞬間深呼吸一次,想像犽鎧洛就像在身旁,不去想昨天的那封信,以他們的樣子取代那傢伙,用力丟給他昨天的信件揉的軟爛紙球。

 

啪的ㄧ聲響亮雲霄。

 

約克音樂學院……是嗎?

椎普的情報應該是不會有錯。

 

一張轉學申請表,足以代表心情,我把這張紙拿到教務處。

明明轉學應該很痛苦。

心情卻意外雀躍。

離開這所只有資優生競爭的環境,離開冷冰冰的教學體制……

也離開離嵐……

 

可是,最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

我都想再見到你們一次。

 

亞格奇……

還有,犽鎧洛。

 

申請結束成功後,我站在校門口,移動步伐,將要前往運輸站,但卻被校門的溝槽絆倒,眼鏡盒也因此掉出來,裡面的破眼鏡叮咚作響——這次出糗本應該在意到逃跑的地步,但此時全校都再看我竟然都不在意——伸手阻止校警的攙扶,左右手施力爬起來順手將眼鏡盒收起。輕把粉色頭髮往後整理,夾著髮夾的部分隨風飄起,握著脖子上那條項鍊。

 

深呼吸一口氣息,白色龍腳往前邁去。

 

踏出前往未來的第一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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