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059 連載獸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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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相

1

在場人員包括賽特、克里歐、諾克、哈克翔、海德爾以及小碼跟志狼,現在他們全都盯著艾克達和迪亞克。

「很抱歉請你們抽空來這裡,但是為了找出這次事件的真正凶手,我一定要這樣做才行。」

艾克達朝眾人巡視過一遍後說道。

「無所謂,你趕快告訴我們凶手是誰就行了。」

賽特急躁的說。

「關於這次事件,有些細節必須先說清楚,我會詳細解說整個事件的發生過程,以及隱藏在這次事件背後的動機。」

迪亞克接在艾克達後面說:「根據小達告訴我的情報,讓我聯想到以前曾經發生過的某件事情,所以我請八龍和約克的朋友幫忙調查了一下。

大約三百年前,八龍曾經發生過一次連續殺害幼童的事件,那次事件引起廣大的輿論和媒體的炒作。後來治安隊抓到一名嫌犯,但是嫌犯卻在拘留所內自殺,而且最後還證實他並不是真正的凶手。

這件事情給了治安隊及相關人員都帶來很大的影響。我調出八龍的資料,確定被殺害的羅迪、哈克森和拉薩他們都和這個事件有關。不過不是直接有關聯,而是間接的。正確的說,是他們的哥哥與這件事情有關。」

「我大哥是治安隊員沒錯,可是那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哈克翔問。

「凶手因為那次事件而對他們抱持著強烈的憎恨,在此同時,他遇到另一位願意替他提供計畫的人,為了擺脫嫌疑,他聽從那個人的建議,將目標轉嫁到他可以接受的其他地方。

這次事件其實是由兩件事情所交纏而成的,第一就是飯店所發生的那三起命案,第二則是隱藏在幕後的主使者所策劃,用來毀滅八龍的可怕計畫。」

「毀、毀滅八龍?」

克里歐疑惑的問。

「因為治安隊隸屬於八龍軍,所以成了凶手所轉嫁的對象之一。凶手佈置了五箱強力的炸彈在主城的地下室內,如果小達沒有及時解除炸彈,整座城就會在瞬間被摧毀。」

「我曾和你們提過我的朋友被凶手帶走了,你們還記得嗎?他綁架小陣後將他囚禁在炸彈旁邊,並以此威脅我到約克參與這個事件,還好最後炸彈被解除並找出來了。」

艾克達補充說道。

「原來小陣沒參加旅行是因為被凶手綁架了?」

諾克露出驚訝的神情。

「可是你是怎麼找出炸彈的?你剛才說凶手的動機源自治安隊,那麼炸彈也有可能被放在治安隊裡啊。」

海德爾也跟著問。

「當我知道凶手的動機以後,一開始我也認為凶手將炸彈放置在治安隊。可是以我對那位幕後主使者的了解,他應該會說服凶手將炸彈放置在對自己更有利的位置。我想凶手和幕後主使者的共同點為八龍軍,那麼炸彈被放置在主城的可能性比較高。」

迪亞克繼續說明:「我剛才說過凶手將目標轉移到其他地方,他所轉移的另一個對象就是那三人的兄弟,而非他們本人。即使凶手已經退而求其次的鎖定三個無辜的人為目標,但他還是覺得不夠嚴謹。如果太直接的殺了他們,有可能在殺掉第三個人之前就引起其他人懷疑。為了避免這種狀況,他便反過來利用放置炸彈一事,要小達充當解謎者來到約克,並以留下線索及限制時間的理由將他們一一殺害。」

「你是說,凶手打從一開始就決定殺了他們?」

克里歐問。

「一點也沒錯,凶手將現場偽裝成因為小達來不及救人,所以他們才被害的假象。事實上,小達打從一開始就救不了他們,因為凶手是等他們死了以後才打電話通知小達的。所以,羅迪那快得不合理的死亡,也就能得到解釋了。

哈克森的事情也一樣,大家想想看,如果真有人被澆上汽油並點火,恐怕不到一分鐘就會被燒死了吧?這麼短的時間,小達真有可能來的及去救他嗎?至於拉薩也是同樣的情況,如果凶手真是佈置好後馬上通知小達,即使是一氧化碳中毒,也不至於在兩三分鐘內就喪命。」

「不要再賣關子了,你說了這麼多,凶手到底是誰啊?」

賽特毫不客氣的打斷迪亞克的話。

「關於這點,我之前曾說過兇手是和那個事件有所關聯的人,因此目標就可以縮小到少數幾個人身上。我後來再仔細看過一次資料,發現一件很巧合的事情:也就是在各位當中,居然有一個人是受害者的親屬,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迪亞克將目光移向了「某個人」,那個人的眼神也開始有些轉變。

「你曾在飯店和小達提過你哥哥是自殺的,而在八龍和約克的資料裡面,你哥哥也確實和三百年前的那個事件有所關聯。他就是因為經歷這件事情受到太大的打擊,所以才會在家中自殺身亡,我沒說錯吧?海德爾先生。」

2

「是你?是你殺了他們三個?」

克里歐叫了出來。

「一點也沒錯,身為巡守隊隊長的他就是這次事件的凶手。當我注意到這個可能性時,我也想通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們應該還記得凶手曾在犯案前特地通知巡守隊,要他們趕到飯店去吧?那就是指出凶手是誰的重要提示。」

迪亞克點一下頭回答。

「那不是凶手為了陷害艾克達才這樣做的嗎?」

志狼問。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這樣,不過當我懷疑凶手的真實身分時,我才發現那只是附加的功能,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雖然現在談的是犯罪事件,但是迪亞克的舉止卻像正在課堂上講解公式一般:「就算凶手沒有事先通知巡守隊,等到其他人發現第一個被害者時他們也一樣會來,差別只在於時間早晚而已。而巡守隊如果在飯店裡四處調查,對凶手來說只會增加重複犯案的困難度。既然這樣,凶手為什麼還要特地這種提早不利自己的狀況呢?原因很簡單,因為凶手自己就是巡守隊的成員之一。

巡守隊越是早一點到,凶手就能越早進到飯店為接下來的計畫做準備。相反的,如果被害者或飯店方面因為怕麻煩或影響聲譽而將此事壓了下來,凶手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待在金龍飯店了。

更何況,巡守隊員除了巡邏外必須整天待在隊裡,很難找到適當以及長時間的離開時機,所以他有必要這樣做。」

「那當艾克達被我們當成凶手時,他為什麼要幫艾克達辯護呢?」

諾克問。

「因為他如果不替小達解除嫌疑,那麼勢必得將小達帶回巡守隊,這樣一來他就無法繼續留在飯店裡,所以他那個時候才會替小達說話,而答應小碼他們留在飯店的要求,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

「原來如此,因為我是唯一有動機的,所以我就是凶手嗎?」

海德爾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態度說道:「我倒想問問看,一直待在巡守隊裡我要怎麼去殺害羅迪?而且當凶手電話打來的時候,我也還待在隊上,你們也有看到不是嗎?」

「嗯,當時隊長確實還在隊裡,這樣他應該不可能是凶手。」

小碼點點頭。

「這就是凶手為什麼要使用延遲殺人裝置的緣故了。」

迪亞克進一步追問:「你們還記不記得最後一次看到羅迪是什麼時候?」

「那天大約六點左右我們還有和他一起在餐廳吃晚飯,之後他說要先回房間休息,接著就發現他被殺了。」

克里歐想了一下後說。

「而發現羅迪的時候是八點五十,對嗎?」

「嗯,我大概八點半的時候到達飯店,進房間後我沒多久就下到餐廳去吃晚餐,接著就接到電話了,整個過程只有大概十幾二十分。」

艾克達點點頭。

「羅迪離開餐廳後應該是馬上就回房間了,所以在羅迪被殺害的這段時間裡,一共出現了將近三小時的空白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你難道都沒有離開過巡守隊?都沒有外出巡邏或是用餐過嗎?」

「那都幾天前的事了,我怎麼會記得?」

「不對,你一定記的很清楚。因為羅迪回房的時候你正跟在他後面,等他一回房間後便潛進他房內,用催眠瓦斯讓待在浴室的羅迪睡著。接著將他放入浴缸內,把水打開並調整水量到大約兩、三個小時後會淹滿的程度,接著一路飛車回巡守隊。從巡守隊到飯店來回一趟差不多要兩小時,而據我了解,巡守隊外出巡邏一次也至少要花上兩、三個小時,這段時間剛好夠你離開現場了。至於凶手打來的電話,也是你趁其他隊員不注意時偷打的。」

「沒錯,那時候他剛好巡邏回來進到辦公室裡,然後我們就接到電話了。」

志狼附和著。

「你說他剛好巡邏回來,那他是什麼時候出去巡邏,又是什麼時候回來呢?」

「我記得差不多是五點多出去的,大概七點半左右才回來。」

小碼回答。

「那樣就全都吻合了。五點多的時候他離開巡守隊前往飯店,六點多他到達飯店並設下自動殺人裝置後離開,接著在七點半的時候回到巡守隊,發出通知電話後帶著其他巡守隊員再重新回到飯店,整個流程大概就是這樣。」

迪亞克說完轉頭看向海德爾:「如果使用這個方法,即使人不在飯店的你也一樣能殺害羅迪。而哈克森和拉薩被殺害時之所以也使用延遲裝置,除了能讓殺害羅迪的方法不要太突顯之外,最重要的功用就是這些方法全都與你要小達來到飯店的理由相呼應,於是使用延遲裝置的真正原因就這樣被你巧妙的掩飾過去了。」

「原來這就是八龍辦案的方式啊,現在我總算是見識到了。」

海德爾依舊沒有認輸的樣子,冷靜的對迪亞克展開反駁:「你說我綁架了艾克達的朋友,還在八龍城裡放置炸彈,但是我連誰是他的朋友,還有八龍城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要怎麼動手?我現在還是第一次來八龍城呢。況且你剛才不是說了嗎,炸彈是被放置在主城的地基處,八龍城戒備森嚴,我又要怎麼進去?

另外,你既然說我是凶手,那麼請問你的證據在哪裡?你剛剛說的也只是我有這樣做的可能性而已,並不是決定性證據,如果你想指控我,你就拿證據出來給我看。還是你要告訴我說因為我是唯一有動機的,所以這就是證據?」

「證據……我當然有。」

迪亞克先是挑了挑眉毛,接著神秘的笑了。

「你說什麼?」

海德爾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

「八龍城的內部和小陣長什麼樣子我就不多談了,因為知道的方法很多。可能是你自己調查的,也可能是那位神通廣大的主使者提供的。至於你將炸彈運入城內的方法,只要仔細調查一下就不難發現,有些做事比較隨便的守衛對於自己人並不會太過注意──這也是克狼一直想改進的地方,所以你只要事先偷一套制服穿在身上,假裝自己也是八龍軍的一員,就可以從容的把小陣和炸彈運到任何不易被發現的地方。我問過門口的守衛,他們曾在前幾天,也就是星期三的早上看到有個人用推車推著六個紙箱走進城裡,而那天城裡並沒有運進任何數量達到六箱的貨物記錄,那個人就是你吧。」

海德爾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迪亞克,迪亞克知道距離最後階段只差一步了。

「從約克到八龍,當然是要搭飛機才能到達。所以我用了一點關係,請治安隊裡認識的朋友幫我調查了一下這幾天的機票和乘客名單,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結果在乘客名單當中就有你的名字,而且我們也在機票上採集到你的指紋了,這樣應該可以算是證據了吧?你剛剛說你沒來過八龍,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嗎?」

雖然飛機的乘客名單上確實有海德爾的名字,不過檢查指紋的事情卻是騙人的。儘管治安隊找到海德爾使用的那張機票,可是上面卻沒有他的指紋。

治安隊的人告訴迪亞克,很可能這張票的擁有者當時是用手指的側面來拿機票,也可能是他當時帶了手套。

找機票和乘客名單的主意是艾克達想的,雖然機票上沒有指紋這項決定性證據,不過一樣可以用來套對方的話,要是他肯直接認罪就一切好辦了。

(『不可能,我當時明明戴了手套。』……他應該不會這麼笨吧?『就算我去過八龍又怎樣,這又不能證明我是凶手。』……要是他這樣說該怎麼辦啊?)

迪亞克不安的猜測對方下一步會有什麼反應。

「既然你們連乘客名單和指紋鑑定都能弄來,看來我也沒什麼好說了。」

海德爾突然笑了出來,自嘲的搖著頭。

「你認罪了?」

「你們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就算我不承認也沒用吧?」

海德爾直盯著迪亞克和艾克達,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為什麼?就算你哥哥因為那件事自殺,那也不是治安隊的錯……

「不是治安隊的錯?」

海德爾突然對著迪亞克大吼,隨即又恢復冷靜:「看來你大概什麼都不知道吧,關於那件事情的真相。也難怪啦,他們是那個樣子,你們又能差到哪裡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克達問。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

海德爾的語氣是那麼無奈,卻又充滿怨恨:「治安隊為了隱瞞自己犯下的愚蠢失誤,所以將責任全部推到我哥哥身上,也因此才會逼他走上絕路。」

「你在說什麼?報上不是寫……

「報上寫的是狗屁!你以為我沒看過新聞嗎?整篇報導看起來簡直就像負責調查這件事的只有我哥一樣,犯了錯的是其他人,為什麼偏把他指出來要他負責?我看要不是靠關係,就是向媒體施壓才發出這種東西的。」

「就算報導寫得不好,但你哥還是調查團隊的一員吧?如果團隊作業出了錯,所有團員都要負起責任,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不只是治安隊,約克巡守隊也是這樣運作的啊。」

迪亞克又問。

「沒錯,如果事實真是這樣也就罷了,可是不是啊。」

海德爾憤慨的表示:「當時之所以會引發這麼大的事件,完全是治安隊自己一手造成的!」

3

在眾人的注視下,海德爾繼續述說當時的事情。

「哥哥在八龍的見習並不算很順利,我不知道是因為成績,還是因為他是外來者。我哥哥做事講求一絲不苟,不管大小案件都絕不馬虎,也許就是這種來者不拒的態度讓他不太受歡迎。因為有些事情大部分人都是得過且過或撒手不管,尤其是難搞的事件,而他卻選擇堅持到底。我想,他們可能把他的作法解讀成愛出鋒頭吧,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害他們工作量變大而心生不滿。

八龍發生連續殺人時,整個治安隊都動員起來。他們很快的成立一個小組,專門負責追查這個事件,我哥哥是其中一員。偵查一段時間後,他們找出一名嫌犯並且將他逮捕,而這也正是整起事件的開端。」

「就是最後被發現無罪,但是卻在拘留所自殺的那個人嗎?」

迪亞克問。

「沒錯,就是他。」

海德爾點點頭:「因為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再加上外界的與論不停對治安隊施加壓力,那個嫌犯很快就被定罪並且判刑。那個人眼看無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便在拘留所內自我了斷。

但是,那個人原本其實是可以得救的,我哥哥發現了某些疑點,就在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情況下獨自調查,最後終於找到了幾個可以證明他無罪的證據。沒想到,那些證據並沒有幫上任何忙,他還是被判了死刑。我哥哥大感意外,於是調出審判記錄來看,結果發現了出乎他意料的事。」

「難道……那些證據不見了嗎?」

迪亞克插進來說。

「真不愧是天才,果然聰明。」

海德爾露出一絲佩服的神情:「他發現審判過程中那些證據根本沒有出現過,就好像它們打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一般,而證物室裡也沒有那些證物被存放過的記錄,那些證據全都從治安隊憑空消失了。

那個嫌犯之所以會自殺,也是因為哥哥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到讓他無罪的證據,但是審判時他才發現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幫助自己的緣故吧。他以為被我哥哥騙了,才會絕望而自殺。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這種涉嫌重大犯罪的嫌犯通常都不會受到什麼好待遇,而且他家裡的人一定也和他一樣難過。就算最後證明無罪,搞不清狀況的路人和愛管閒事的三姑六婆也一定會在他家人背後閒言閒語,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所以他等於是被整個社會給放棄了,除了自殺,我想他也沒別的路可走。」

「這件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就結束吧?」

艾克達接著問。

「是的,我哥哥向他的長官詢問,因為他曾和他的長官提過這件事,也把證物全交給他。沒想到換來的卻只是一句:『誰准你多管閒事擅自行動。』接著就用裝蒜的方式來逃避。我哥哥沒辦法,只好去問其他知情的隊員。但是大家卻像事先商量好一樣,不是裝做不知道,就是守口如瓶。有個隊員經不起他一再追問,終於願意告訴他實情。原來他的長官怕找錯凶手的事情公開後會危及自己的考績和職位,所以叫其他隊員把證據都藏起來。而其他隊員為了自保,所以根本不敢說出去。」

海德爾苦笑了幾聲,繼續說道:「那位隊員還對他說:『反正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幹麻浪費力氣重新去查呢,誰是凶手又有什麼差別?』真可笑,這是治安隊該說的話嗎?

我哥哥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但是礙於自己的身分,他也無法說些什麼。過沒幾天,那個嫌犯就自殺了。成為媒體焦點的嫌犯在拘留所內自殺已經是個引人注目的大新聞,在此同時,更有人提出他並非凶手的證據,使得整件事情爆發出來,變成當時的一大醜聞。

治安隊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直指是負責調查這個案件的成員之過。而我哥哥的長官和其他隊員為了推卸責任,便把原先藏起的證據又找了回來,假裝自己也是傾向證明嫌犯無罪的一邊,並指稱是因為我哥哥無視這些證據才會導致誤認嫌犯。於是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哥哥,不管是治安隊還是外界的與論都一樣,我哥哥也在這種情況下被迫回到約克。」

「這樣太不合理了,那有可能整個調查方向和結果全都只由一個隊員決定?而且他還只是來見習的,這種說法太牽強了,其他人怎麼可能會接受呢?」

賽特不解的問。

「你以為他們有那麼聰明嗎?就算知道了,不接受又能怎麼樣?公開道歉嗎?他們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榮譽,榮譽啊!」

海德爾的聲調再度提高:「八龍的治安隊也是軍隊,軍人重視的是什麼?不就是榮譽和紀律嗎?如果這種事情曝光,八龍軍就毫無威信可言了。再說又有誰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丟掉自己的飯碗?搞不好還得接受軍法審判。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會讓這件事和自己有所牽連?」

「原來所謂的證物搞丟是這個意思啊。」

艾克達喃喃說道,接著和克里歐對看了一眼。

「可是你哥哥只是見習不順而已,有必要自殺嗎?」

諾克說。

「這個消息鬧的太大,連約克的報上都有記載。八龍的治安隊發了一張通知給約克巡守隊,你可以想像他們對於我哥哥的評價有多差。再加上其他人又不了解真相,唯一的消息來源就只有報紙和那張通知,所以當我哥哥回到約克後,他就立刻被記大過免職了。」

海德爾微微搖頭:「他雖然和他的長官談過,但結果還是一樣。不是他們不相信我哥哥,而是因為這是『環境下的考量』。『就算我相信你也沒用,重點不在於到底是誰的錯,或是他們有沒有把責任推給你。現在人家都已經通知到總部去了,我也去總部替你說過話,但他們還是決定要把你開除。總部的人就是那種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八龍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這些是我哥哥在日記上寫的,他把整件事情的經過都記了下來,也詳細記載了當時他和每個人的對話。那本日記就擺在我哥哥的書桌上,和他的屍體排在一起。」

「約克的記錄上寫著他當時並沒有留下任何遺書,是你把他的日記拿走了吧?」

迪亞克問。

海德爾點點頭:「我知道這本日記是不能被公開的,就算一開始會引起大騷動,只要過個兩三天,日記就會像哥哥找到的那些東西一樣憑空消失,不到一星期事情就會不了了之。

當時搜查小組的其他成員就是羅迪、哈克森和拉薩的哥哥,雖然那個陷害我哥哥的長官很早之前就已經生病死了,但是我不敢肯定其他和這件事有關的人如果發現我知道真相會做出什麼事;也許我會在某天突然被開除,也有可能我會在執勤時因為某些意外而殉職。為了保護我自己,我把這件事情壓在心底不讓任何人知道,除了今天以外。」

「既然這樣,你現在又為什麼願意告訴我們呢?你不是說你怕自己會受到威脅,難道不擔心我們離開後會說出去嗎?」

哈克翔問。

「反正事已至此,告訴你們也無妨。況且就某方面來說,我是希望這件事情被公開的,就算其他人不相信或是說什麼都無所謂,我已經累了,不想再為這件事情煩惱。如果我帶著這個秘密喪命,我哥哥就真的白死了,我可不想順那些人的意。」

話一說完,海德爾立刻站了起來,從衣服裡拔出槍後迅速貼到牆邊。

「你……

賽特才正要起身,海德爾就把槍口朝向他。

「別輕舉妄動,你的速度不會有我快,也別認為自己能閃掉,我向來是百發百中的。就算沒了這把槍,比身手我也不會輸的。你,過去那邊。」

海德爾叫最靠近他的諾克移動到對面的窗戶,接著用槍輪流指向每一個人,最後停在迪亞克身上。

「很意外嗎?我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而事先作好準備了。你們以為我會像我哥一樣,乖乖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嗎?」

海德爾一邊制住眾人,一邊靠著牆慢慢朝門口移動。

「等一下。」

艾克達向前跨了一步。

「不要過來。」

海德爾把槍口對準他,手指在板機上調整了一下。

「我知道你並不是壞人,我還有些事情要說,請你等一下。」

「不必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拖時間嗎?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在你們無意義的審判上,我絕不會被你們逮到的,絕對不會!」

說完,海德爾一手打開會客室的門,另一手把槍放回衣服後跑了出去,並順手把門關上以拖延他們。

「快追!」

眾人立刻衝出會客室追了出去。

4

亡靈奮力的跑著,一邊不時的回頭確認沒有人跟來。

放在衣服裡面的槍最後還是沒有用到,這也算是一個好的結局吧。

亡靈一直跑到公園裡才放慢腳步,接著停下來稍作歇息。

公園裡連半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可以聽見鳥叫聲。

(就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然後再想想下一步要怎麼做。)

如今真相已經公開,亡靈的身分也被揭穿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乾脆把存款提領一空,找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生活。世界這麼大,只要換個新身份,總有個自己的容身之處吧?

看看四周,亡靈想起當初他也是在公園裡面綁架雷翼陣的,沒想到現在又不知不覺來到這裡,該說這是巧合還是命運呢?

「終於找到你了。」

亡靈驚訝的回過身,發現艾克達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

「你是……

「我是跟在你後面來的,你跑的還真快,我差點就把你追丟了。」

艾克達在他詢問前答道。

「你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跟你沒關係。」

「這樣也好,現在只剩下我們了,這樣我就可以問你一點事情了。」

艾克達看看四周說。

「有什麼好問的?真相不是都已經解開了嗎?」

亡靈也跟著用眼角的餘光仔細觀察四周,想確定是不是有其他人已經埋伏在一旁,等時機成熟後便衝上前逮住自己。

「是解開了沒錯,但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一直想不透。」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且我也沒什麼事情好說的。」

「當然有關係,不然我也不會找你了。我們之前在飯店裡也說過一些話,難道現在就不能談談嗎?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問你而已。」

「好吧,那你到底想問什麼?說吧。」

反正再怎麼擔心也無濟於事,就先姑且聽聽他要說什麼吧,而且艾克達的身手應該沒有自己好,只要小心點就沒事了。

「嗯……我在想,為什麼我沒有及時發現那三個被害者,也就是羅迪、哈克森和拉薩他們之間的關聯性呢?為什麼我沒有在他們被殺以前發現他們同樣是聖龍騎士團的團員?」

艾克達用右手食指摳摳太陽穴,臉上做出沉思的模樣。

「這種事情其實只要稍微問一下,馬上就能發現了。為什麼我一直到最後關頭,才會注意到這個重點呢?」

艾克達稍微停頓了一下,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不停的左思右想,最後終於找出了答案。我並不是沒有問過他們的職業,而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已經問過了,才會一直沒有注意到。

想到這裡,我又發現了另一個事實。對凶手來說,連續殺人最重要的,就是在殺光所有目標前得極力避免被人猜出自己的目標是誰。如果是被害者自己發現也就算了,因為他們可能自知理虧而不敢尋求協助。但是當被我或是巡守隊這類外人發現時,就會變得難以下手。雖然這次事件中的被害者都是無辜的第三者,但要是有人調查他們的背景,還是有可能會露出破綻。搞不好,還會被人懷疑到自己身上。」

「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要問什麼?」

亡靈面無表情的問。

「我剛才提到,凶手都會極力避免有關自己的資訊被人發現。你那個時候也是一樣吧?就是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因為不想讓我知道要殺的目標是誰,所以在回答我的時候故意含糊其辭,以免我從你的職業當中找到被害者們的關聯性,沒錯吧?諾克,不,應該說是『葛拉蒂的亡靈』。」

5

「你……你在說什麼?」

諾克鎮定的反問。

「你不用再裝了,企圖毀滅八龍城,以及殺害羅迪、哈克森和拉薩他們三個的真正凶手並不是海德爾,而是你,你才是這一連串事件的真凶。」

艾克達堅定的說。

「你不要胡說八道了,剛才海德爾不是已經認罪了嗎?而且他都當著我們的面承認了,你居然還說我是凶手?你是白痴嗎?」

諾克理直氣壯的回答。

「有嗎?他有承認自己是凶手嗎?我怎麼沒看到?」

「你不要裝傻了!他剛剛都已經說出自己的動機,甚至畏罪潛逃了,你還說你沒看到!你別忘了,他還拿槍指著你耶。」

「沒錯,他是拿槍指著我和亞克哥,也當著我們的面逃跑,但是他並沒有承認自己是凶手,也不是畏罪潛逃,而是在你的巧妙誘導下,才自發性的演出這一齣戲的。」

「你說什麼?」

諾克第一次露出緊張的樣子。

「我再說一次,海德爾並不是真正的凶手,而是被你選出來脫罪的誘餌。你早料到我們會從動機去循線追查凶手,所以故意選擇有確切動機的海德爾作為替身,真是設想周到啊。」

艾克達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繼續說道:「亞克哥雖然公開了真相沒錯,但那卻是你事前佈下的陷阱,我們要是一個不察,這件案子的真相就會永遠無法大白了。為了誘導我們推理的方向,你故意留下暗示凶手是誰的線索,其中之一就是飛往八龍的飛行紀錄。我不知道你是偷了他的護照還是用假證件,不過你就是用這種方法冒充海德爾的名義搭機,讓我們以為他曾經來過八龍。」

「等等,你剛才說的有問題。」

諾克像是抓到什麼漏洞似的說:「之前不是才說從機票上找到他的指紋嗎?這不就是證明他曾經來過八龍的最好證據。如果是我的話,我怎麼可能把他的指紋弄上去呢?」

「因為當時說找到指紋的事情是假的,其實我們只在乘客名單裡找到他的名字而已,並沒有找到任何指紋,就連機票上也沒有,那是亞克哥為了逼他認罪才撒的謊。」

「就算是這樣,說不定是因為他當時戴了手套,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他不是凶手?」

「當然有,當時乘客名單上雖然有他的名字,可是機票上卻沒有他的指紋,這就是最好的證據。如果海德爾真的是凶手,怎麼可能會全程小心地不留下指紋,卻又大剌剌的使用自己的名字而不使用假身分去搭飛機,這根本不合常理。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有別人冒他的名去搭機,然後為了避免留下指紋而戴著手套簽名、拿機票,才會造成這種奇怪的現象。」

「真是胡扯。」

諾克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你說他不是凶手,那我問你,如果他真的不是凶手的話,為什麼要反抗?只要堅持他自己不是凶手就好了。反正線索是假的嘛,你那麼聰明,只要仔細調查應該就能找到破綻了,不是嗎?」

艾克達一點都不在乎對方的諷刺,冷靜的說:「正常情況下的確是這樣沒錯,可是他的情況比較特殊,這也是你整個計畫的重點。

海德爾不是說過嗎,他哥哥是被八龍軍陷害的,在這種經歷之下,他對於八龍軍有著根本上的不信任。當我們從約克請他過來的時候,他怕遇到和他哥哥一樣的情況,所以帶著武器以防萬一。而結果果然如他所料,我們不但指稱他是凶手,甚至還提出了證據。

他是基於什麼樣的想法我不清楚,也許是認為我們因為找不到真凶而濫竽充數吧。總之,在他看來這就像是歷史重演一般。他很自然的認為這一切都是我們佈的局,不管是案發過程的解說或是證據都一樣,他認為指紋和乘客名單都是我們自己弄的假證據,目的是想要陷害他好早早結案,就像他哥哥曾經遭遇過的那樣。他當時所說的『既然你們連乘客名單和指紋鑑定都能弄來』,指的是我們居然還特地去偽造這些東西的意思。

打從心裡認定自己判斷沒錯的海德爾為了自保,二話不說便拿出事先準備的手槍制住我們,接著從八龍城裡逃了出去。就算我們事後找到他,也會因為他『畏罪潛逃』的行為而認定他是凶手。同時,因為他認為自己是被我們陷害的,所以他既不會向任何人求救,也不會試圖和我們解釋,就像個沉默的玩偶一樣替你受罪,這真是個恐怖又卑劣的計畫。」

「你說的話已經很多了,我也都聽膩了。」

諾克表現出不耐的樣子,不慌不忙的反駁道:「就算你說的都沒錯好了,但那終究也只是一種推測而已,難道只憑你說一句不合常理就可以洗清他的嫌疑嗎?證明他是凶手的證據已經有好幾樣了,你有什麼證據可以反過來證明他不是凶手?」

「的確,我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沒有嫌疑,不過我有證據證明你是凶手!」

這番爆炸性言論讓諾克當場愣住,接著他哈哈大笑:「哈哈哈,這太有意思了。你不能證明他無罪,反而可以證明我是凶手?既然這樣,你就證明給我看看吧。」

看到對方毫無認輸的打算,艾克達也決定不再客氣:「當然可以,剛才我也說過,我之所以會懷疑你,是因為我第一次和你見面時你給我的回答很奇怪。當時的對話中,我問你你是做什麼的,你沒有像我一樣直接說你是在八龍軍做事,反而用『沒有正式在做,現在還在訓練中』這種沒有回答的方式來回應我。

你用那種不自然的方式回答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凶手已經擺明是針對八龍軍,而這個關聯性又那麼明顯,最重要的是,你們是同一團出來旅行的,要是第一個人被殺的時候就讓人注意到這件事,那就沒戲唱了,所以你必須降低被懷疑的可能性。可是你又不能說謊,要不然被查出來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凶手了,於是你決定用另一種方式來回答我。你隨機應變的方式成功了,我後來問賽特和拉薩的時候,他們雖然說出自己是八龍軍,但我卻絲毫沒有懷疑這一點,單純的認為你們這一團中身為八龍軍的只有賽特、拉薩和羅迪而已。

這本來可以當作純屬巧合的,可是我越想越不對勁。因為當我問其他人同樣問題的時候,他們是直接回答自己是八龍軍的,反倒是工作內容和職位根本連提都沒提。等到我發現被害者間的關聯性後,我也因為這點而漸漸開始對你產生懷疑。」

「那又怎麼樣?我現在本來就還在實習階段而已,那樣回答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就算我當時漏說了我在哪裡工作,也不代表我是凶手啊。」

「正因為如此,我才一直不敢肯定你是凶手,而只是抱持懷疑的態度而已。亞克哥指出海德爾是凶手的那段過程中,我一直認真的看著每個細節,希望可以找出誰才是真正凶手的關鍵。即使我認為你有古怪,我也不敢排除海德爾才是真凶的可能,因為事實已經太明顯了。最後在那段對答過程中,我終於確信你才是亡靈,而海德爾不是。」

「那就拿出證據來給我看啊,你一直說我是凶手,到底有什麼證據?」

「之前在會客室裡面,我對你們說:『凶手綁架小陣後將他囚禁在炸彈旁,並以此威脅我到約克』,當時你還回答我說『原來小陣沒參加旅行是因為被凶手綁架了?』對不對?」

「我是說過,那又怎麼樣?」

諾克不明所以的問。

「你不覺得這個回答很奇怪嗎?被綁架的確實就是和你同樣在聖龍騎士團,並且打算與你們一起參加旅行的同學『雷翼陣』,但是你為什麼會想到是他呢?在我說出『凶手綁架小陣』之前,我還先說了一句『我的朋友被凶手帶走了』,不管在誰聽來,我口中提到的『小陣』都是指我那位被凶手帶走的朋友。而你卻馬上知道我說的是雷翼陣,也就是你的同學,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那只是巧合、巧合嘛。我怎麼會知道你朋友是誰呢?只是因為你提到小陣,所以我才會以為是自己的同學而那樣回答。」

諾克表情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不可能。」

艾克達斬釘截鐵的反駁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國聯的嗎?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叫做小陣,就算我提到小陣,你也不可能會認為我說的是你的同學。國聯跟八龍的距離可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光是坐飛機就得花十個小時以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我和待在八龍的雷翼陣都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而我和小陣平常也沒做太多接觸,他不可能和其他人提及我跟他的關係,除非是事前早就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就是凶手。」

諾克雖然被艾克達的理論堵得說不出話來,但他還是絲毫沒有認輸的樣子。

艾克達也知道為什麼諾克能夠堅持下去,因為在距離他認輸的路上還有好幾道無形的牆壁阻擋著,如果不把這些障礙除去,就沒有辦法讓他伏首認罪。

「好吧,就算我真有可能是凶手好了。」

諾克很快的恢復冷靜,接著露出微笑說:「那麼我到底為什麼要殺害和我毫無怨仇的同學呢?就算我平常沒怎麼和他們交流,但是也不到動手殺人的程度吧?而且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除了你以外我還有另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就是小陣。如果我真的是凶手的話,我為甚麼要殺害唯一和我友好的人呢?既然你把我當朋友,那你就不應該用這種沒根據的推理指控我,難道你認為這是朋友該做的行為嗎?」

艾克達知道諾克打算用朋友的說法來逃避,不過他可不吃這套。

「就因為是朋友,我才不能讓你一錯再錯,你不但殺了人,還想陷害無辜的海德爾,難道都不會感到良心不安嗎?」

艾克達反問他。

「我又不是凶手,為什麼要良心不安?而且我剛剛也說過了,我沒有殺他們的理由,如果你硬要說我是凶手,你就說說我殺他們的動機吧。」

「你當然不會有那種東西,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你要報仇的對象啊。」

「什麼?」

諾克的表情一瞬間變了。

「你殺害他們三個根本沒有什麼動機,真要說有的話,你之所以會選擇他們,是因為他們和亞克哥所說的那件三百年前的案子有所牽連。而事實上,你要復仇的對象並不是特定的人選,而是整個八龍軍。

亞克哥之前曾說過『凶手將目標轉移到其他地方。』,那個說法其實並沒有錯。從這個角度來看,你確實是把原本的目標轉移到他們身上,只不過並不是因為從前的事件,而是因為另一個動機。如果你真正的對象是八龍軍的話,小陣會被牽連其中的原因就可以理解了。我問你為何想殺害小陣時,你回答我『如果曾經恨過人,就會知道為什麼。』的意思就是這個。因為小陣是八龍軍的一員,所以對你來說也是憎恨的對象之一,他和那三個人是基於同樣的理由被綁架的。」

「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我為什麼要恨小陣?而且迪亞克不是說過,凶手是星期三才把炸彈放到八龍城,我從星期二開始就一直和其他人一起待在約克,我怎麼有辦法做到呢?」

「當然可以,即使是同一個旅行團,到這種遊樂區也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干。只要沒露面和互相聯絡,其他人跑到哪裡去誰也不知道,就算中途離開也不會被發現,你就是利用這點偷偷離開約克的。」

「這些全是你的猜測而已,你憑什麼說我半途偷跑?而且你剛才說過,從約克到八龍一趟就要十小時,我怎麼可能離開那麼久都沒被發現?如果是海德爾到八龍城去裝炸彈,那還比較有可能一點。」

「不好意思,這個說法現在已經完全被推翻了。」

諾克的話點醒了艾克達,他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著諾克。

「什麼意思?」

「你想想,既然單程一趟就要十小時,而亞克哥說過凶手是星期三早上把炸彈搬進八龍城的,那麼凶手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約克呢?假如說凶手是早上六點半從八龍城離開,從八龍開車到機場要花一個小時,再加上坐飛機的十個小時,等凶手回到約克至少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以後的事情了。如果是海德爾,他是有可能趁著在巡邏的三小時內去殺害羅迪,但是他總沒辦法一直到下午五點半都不見蹤影吧?我想只要檢查一下他的執勤記錄,馬上就可以知道他整個早上都待在約克。」

看到諾克啞口無言的模樣,艾克達接著說:「真是可惜啊,你本來想陷害海德爾的,卻因為這個你和亞克哥都沒注意到的破綻,反而證明他不是凶手。

你把罪行轉移到別人身上的作法真是費盡心機,從選角、劇本到手法,沒有一樣不是以這個目的為中心。為了取信我們,你不但主動打電話通知巡守隊以製造對自己不利的環境,還故意留下破綻給我們當證據,甚至連殺害的對象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為什麼?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樣的仇恨而做出這些事情?」

「我、我沒有,這都只是你的想像而已。」

諾克的態度已經不像原先那麼堅定,顯然他的信心已經開始動搖。

「好吧,既然你不承認,那我就一項一項說出你所犯的每個罪行。」

為了使諾克認罪,艾克達決定從頭開始說明案情。

6

「星期一,也就是小陣被亞格哥教訓而跑出家門的那天,你趁著小陣在外遊蕩時綁走他,將他塞到車子行李箱後離開近騎。然後在星期二的時候按照預定計畫,跟著旅行團一起出發到約克。你一進入飯店放下行李後立刻坐車離開,從約克再飛回八龍,這時候你用的是海德爾的名字,好掩蓋你離開過的事實,同時讓我們事後把他當成凶手。你回到八龍後,把小陣和炸彈一起放到城裡,再重新飛回約克。等你回到飯店,大概是下午六點左右,你立刻在餐廳裡找到羅迪,然後趁他回房洗澡時溜進他房裡,從浴室門下的通風口把麻醉氣體噴進去,等他昏睡後讓他躺到浴缸裡,接著把水調整到八點左右會灌滿浴缸的程度。」

艾克達注意到當他說「通風口」的時候諾克的表情震了一下,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你完成這些動作後離開羅迪的房間,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打一通電話到巡守隊去,讓他們全員趕來。你根本就不在乎巡守隊在飯店裡四處監視,因為在巡守隊趕來的時候你就已經弄清楚他們一共有幾個人、長什麼樣子,甚至還能從談話中知道他們的巡邏範圍,所以可以很輕易的避開他們。

等到巡守隊散去,其他人的戒備也鬆下來後,你便開始進行第二項行動,也就是去殺害哈克森。由於哈克森根本不知道凶手在自己的同伴當中,所以並不會對你產生戒心。」

「等一下,關於哈克森被殺這件事,我可是沒辦法做到的喔。」

諾克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出聲打斷艾克達。

「喔?怎麼說?」

「我記得很清楚,當我們發現哈克森的屍體時,你對巡守隊說你是接到凶手打來的電話,所以才會知道哈克森被殺的吧?那時候你還說過,你聽到哈克森和凶手起爭執的聲音。這樣的話,我就不可能是凶手了,因為那個時候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而哈克森是在九樓的房間裡被殺害,待在五樓的我,要怎麼樣才能殺害離我四層樓之遠的人呢?」

「我就知道你會提到這個。」

艾克達抓抓頭髮,無可奈何的說:「既然你都把它搬出來了,那我也只好來破解一下你當時所使用的詭計了。」

說完,艾克達又露出笑容,尾巴還得意的搖了兩下。

「我們先重新確認一次當時的過程:首先是我接到凶手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說他準備要設下殺害哈克森的機關,我當時懷疑哈克森早就已經死了,於是便向對方提出求證。當我正確認哈克森是否生還時,哈克森拼命說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接著便被凶手用玻璃瓶打死。等我趕到九樓後,凶手已經逃逸,只留下哈克森的屍體,再來就是所有人都到那個房間集合了。」

「這樣應該很清楚了吧?你跑到九樓的途中不是也有看到我嗎?我當時還在你後面追著跑呢,這樣我就不可能是凶手了吧?」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前提是案發現場必須真的是在九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認為我是先把哈克森放在其他地方,等到他和你通話之後我再把他搬到你發現他的地方去對吧?」

「當然不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可能採用的有兩種方式,第一種就是你所說的,先用某種方法讓哈克森以為自己待在九樓,等到將他殺害後再搬過去。但是這個方式成立的條件是在我到達九樓前你就要把哈克森搬走才行,當時的時間顯然不夠。第二種則是你當時確實在九樓,等殺害哈克森後使用某種方式快速下樓。這比剛才那種更為簡單,但我不認為飯店裡有那種可以快速離開的密道或設備,唯一的可能是你能夠瞬間移動,但是這種空間移動的魔法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總而言之,不管哈克森是原本就在九樓被殺,或是在其他地方被殺以後才搬過去,這兩種方式都不可能成立。

只是我們在這裡必須先解開一個疑問,就是當時和我交談的人,真的是哈克森嗎?」

「你、你在說什麼?」

「我再說清楚一點,當時的凶手確實是真正的凶手,但是向我求救的人並不是哈克森本人,哈克森早在凶手打電話給我之前就已經死了。我想,當時代替哈克森回答的,應該是第三個被害者,也就是拉薩。」

艾克達看著臉色蒼白的諾克,繼續說道:「你不可能用錄音機把他的聲音錄起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會對哈克森講什麼話,自然也不可能事先決定好要回答什麼。如果要用變聲器,也會影響對話的流暢度,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當時向我求救的是另外一個人。

我當時聽見的聲音被變聲器扭曲過,根本分不出說話的是誰。而對方當時也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我因為對方告訴我自己的所在位置,同時又在九樓看到了剛死亡的哈克森,便很自然以為和我對話的是他,這也正是凶手所設下的心理陷阱,目的是要我以為哈克森是在我和他對話時被殺死的。現在想想,當我們聚集在哈克森被殺的房間時,拉薩也沒有在現場吧,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就算當時真的是這樣好了,可是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吧?」

諾克重新露出笑容,充滿自信的反問:「不管當時和你說話的是哈克森還是拉薩,也沒辦法動搖我人在五樓的事實啊。你剛剛不是也說過嗎?對方告訴你他在九樓,這樣的話,我還是不可能辦到啊。」

「你當然能辦到,因為拉薩被你囚禁的地點並不在九樓,而是五樓,也就是你的房間裡面。只不過你使用了某種詭計,讓拉薩以為自己待在九樓。」

「又是詭計?那你就說說看,我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辦到?」

「很簡單,只要把拉薩裝進箱子裡面,然後在搭電梯的時候想辦法讓他從紙箱的空隙往外看就行了。

你事先用透明膠帶在電梯裡面貼上一個記號,接著把拉薩用繩子綁住,並裝進一個開了小洞的紙箱,然後想辦法發出聲音或是把他搖醒。等到他醒來後,就從九樓用推車慢慢推著他走向電梯。關在紙箱的拉薩因為羅迪被殺的事件,很自然就會想到自己是被凶手抓住。全身不能動彈,四周又看不到任何東西的拉薩心裡只會想著一件事,就是『我在哪裡?』。等進到電梯時,你把推車放到記號註明的位置上,然後按下五樓並退到一旁。發現眼前有個小洞的拉薩會迫不及待的從洞裡往右上方看,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在幾樓。這時,他看到的是右上角被掩蓋住的9,電梯的數字是用8的形狀去做變化的,9的右上角被蓋住之後,看起來就會和5一樣。而電梯緩緩下樓時,原本應該是9變成8,但是看起來卻像是5變成6,所以他會以為自己正在上樓。飯店的電梯移動時不會有感覺,所以不用擔心他會發現不對。」

「等一下,那樣的話到七樓的時候他就會發現數字被蓋住了啊。」

「雖然7的數字缺了一角,但還是看得出是七。而且因為他這時候已經知道數字的右上角會被紙箱遮住,所以對於之後的數字也會以被遮住的想法去看。既然前面的樓層是567,那麼接下來的肯定就是89了,這種想法的切換會讓他把本來就缺角的65當成被遮住一角的八樓跟九樓。等到電梯門開了以後,你再移動一下把洞蓋住,然後把他搬到你的房間就行了。我會想到這個手法,是因為我在等紅綠燈的時候遇到了同樣的情況,原本應該是倒數的計時器從我的角度看來卻越數越多,我就想到也許你也是用同樣的方法。」

「等等,先等一下。」

諾克急忙打斷艾克達:「你剛才說拉薩的聲音被變聲器改變過了,也就是說變聲器應該是裝在電話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應該有聽到凶手真正的聲音,他為什麼不乾脆說出凶手是誰?還有,就算我使用這個詭計讓拉薩以為自己在九樓,可是他又不一定會說出自己在哪裡,這樣的話不就全都白搭了嗎?」

「所以你才故意對我說明你接下來要做的事,你並不是說給我聽的,而是說給拉薩聽。只要聽到自己馬上就會被火燒死,而解救自己的關鍵卻掌握在別人能不能及時趕到,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忍著不說吧?

至於電話的聲音,你只要先用變聲器說完話之後再把機器抵在電話上,然後拿著讓拉薩說話就好了,等到自己說話時再把變聲器拿回來。我想,你把拉薩搬回房間後,應該披上了一件斗篷或是面具什麼的偽裝自己,把他拖出紙箱並綁住眼睛後才開始打電話。

總之,你當時先用麻醉藥讓哈克森昏睡過去,將他裝進紙箱後運到九樓,等把房間佈置好,便用玻璃瓶把他打死。然後你再把拉薩也放進紙箱裡面,利用我說的方式讓他以為自己從五樓搭電梯上到九樓,接著你從自己的房裡打電話給我,等到拉薩說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後,你用預先準備好的玻璃瓶敲擊地面並把電話切斷,假裝是出現意外才改用玻璃瓶打死對方。最後,你只要從房裡走出來碰到我,並且和我一同跑到九樓去,你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可是拉薩之所以會和你通話,也是個意外不是嗎?要是你沒有提出想要確認哈克森是否活著的問題,這些詭計也不可能成立啊。」

「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你才故意讓羅迪的死亡時間不合理,而這也正是你使用延遲殺人裝置的真正目的,也就是讓我懷疑你其實先是殺害他們之後才打電話給我。只要我有了這種想法,一定會在第二個人即將被殺害時對你提出來。如果這樣還不行,你也只要主動提議說為了消除我的懷疑,先讓我聽聽看對方的聲音,就絕對萬無一失了。

對於你並沒有真的想燒死哈克森這點,我也有證據可以證明。因為每個房間裡面都有裝設溫度感應器,只要凶手一點火,馬上就會警報大作,同時天花板上的自動灑水系統也會接著啟動,根本沒有起火的機會。計畫周詳的你,當然不可能沒注意到這點。如果當時的狀況真的是意外,你應該會採用其他比較保險的方法,但你不過是想做做樣子而已,所以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讓我確信你沒有點燃那些汽油的意圖。」

「等一下,你說我使用詭計製造不在場證明,有什麼證據?而且你剛才所說的哈克森和拉薩聲音交換,也只是推測不是嗎?」

諾克反問。

「證據我當然有,當我趕到哈克森被殺害的房間時,房間的門是鎖著的,但是我從五樓跑到九樓只花了一分多鐘,而房門卻要兩分鐘後才會自動上鎖。如果凶手當時真的在九樓,房間的門應該還沒上鎖才對。既然門是鎖著的,就代表哈克森被放到房間裡面已經是凶手離開兩分鐘後的事情了。」

「好了,我已經聽夠你這些莫名奇妙的推測了!」

諾克臉上露出掩蓋不住的恐懼神情,惱羞成怒的對艾克達吼著:「這些全都是你自己說的,你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我就是凶手!就算門沒鎖上又怎樣?說不定是你把時間搞錯了,你敢說不是嗎?你怎麼知道你跑上樓的時間還不到兩分鐘?難道你邊看手錶邊跑嗎?就算事後測量的時間不到兩分鐘,你又怎麼知道那個速度和你當時跑的一樣?而且說不定當時門根本就沒有鎖,是你故意編造這種謊言來欺騙我。你的問題問完了吧?問完的話我就要回去了!」

「好,我還有另一個決定性證據,足以證明你正是這一連串事件的真凶。」

「什麼?」

聞言,諾克倒抽了一口氣。

「我剛才說過吧,你在電梯裡面設下詭計,好讓拉薩把電梯的號碼順序弄錯。使用這個詭計時,能不能把數字截去剛好的位置是最重要的一點。你為了確保當時不會出錯,便用透明膠帶在地板上貼了記號。我不知道你是太緊張還是一時大意,結果忘了把膠帶從電梯裡面撕下來。」

「難道……

「對,那截膠帶後來被我踩到,我就順手把它撕下來收到口袋裡面去了,就是這個。」

艾克達拿出當時黏在他鞋底的透明膠帶:「這上面還清楚的留著指紋以及電梯地板的碎片呢,我已經請亞克哥拿去檢驗過了,比對出來的結果已經證實是你的指紋,我想這樣應該可以算是證據了吧?如果你還想辯駁的話,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飯店的電梯地板上會黏著帶有你指紋的膠帶嗎?」

諾克緊閉嘴唇看著艾克達,最後抬起頭仰望天空:「算你行,我認輸了。」

「所以你承認了?」

艾克達進一步追問。

「沒錯,真正凶手『葛拉蒂的亡靈』就是我。」

說完,諾克伸手探進胸前,然後拿出手槍指著艾克達。

7

「你很意外吧?沒想到除了海德爾,我也帶了一把槍來。同時有兩個人帶著武器進去,居然都沒有被發現,八龍軍的管理措施還真是超乎想像的差啊。」

諾克的語氣與過去截然不同,和艾克達在電話聽到的完全一樣。

「你到底是誰?」

即使被對方用槍指著,艾克達仍然勇敢的反問:「『葛拉蒂的亡靈』到底是什麼?」

「葛拉蒂是我姊姊的名字,還是說,你對『拉米亞』這個名字比較有印象?」

「『拉米亞』?難道說是那個想要殺害克狼哥的克麗絲……

「喔,原來這就是她在八龍使用的名字啊?」

諾克的話勾起了艾克達的記憶,當時對方企圖對八龍軍的指揮進行暗殺,所幸最後被艾克達給阻止了。

「你之所以成為騎士團成員,也是為了這些事情所做的佈局嗎。」

「那倒不是,這個計畫是在我加入騎士團一段時間後才有的。」

「照理來說,要加入任何軍隊之前應該都會先做身家調查才對。如果你是野力的人,怎麼可能加入八龍軍?」

「只要改點資料就行了,有什麼難的。」

「這麼說,諾克也是假名了?」

「那確實是我的本名,不過其他資料都是假的。」

「我不懂,如果你是克麗絲的弟弟,又為什麼會幫助野力?你們不是從野力逃出來的嗎?」

「你連這個都知道啊?沒錯,野力也是我的敵人,不過有時候為了達成目的,也只好屈就於一些你不想幫助的對象。總歸一句話,遠交近攻嘛。」

說著,諾克臉上出現了笑容。

「我只問你一件事,你本來不是說沒辦法證明海德爾無罪的嗎?為什麼後來又找到那個破綻?你是故意騙我的嗎?」

「不是,我本來確實沒發現那個破綻,後來和你交談的途中才突然想到的。」

「原來如此,我現在總算明白總參謀為什麼那麼注意你了。」

「可是你不是被野力王抓走了嗎?為什麼還會……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被野力王抓走了?」

諾克露出不解的神情。

(啊!)

艾克達突然產生了某種想法,可是事情真的和他想的一樣嗎?

如果是的話,那簡直就是一場悲劇……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動機嗎?理由很簡單,你們殺死了我姊姊,所以我要殺了你們替她報仇。對,尤其是你,艾克達,就是因為你當著其他人的面把我姊姊揪出來,才會害她喪命。我不只要殺了你,我還要殺光所有和你有關係的人。照原訂計畫,我本來想讓你因為無力阻止八龍城毀滅以及自己兄弟的死而自責,接著再讓你死去,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就算計劃失敗了,至少我也要殺了你。」

艾克達現在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和諾克對抗的手段,唯一能使用的方法,就是不斷的和他說話以拖延時間,直到他打消殺害自己的念頭,或者是有人來救自己為止。

「既然你承受過失去親人的痛苦,難道就沒有想過被你殺害的人嗎?他們也是有兄弟、有家人的啊!難道他們也可以因為這個理由,就沒來由的殺光所有不相干的人嗎?難道你姊姊也像你一樣,到處濫殺無關緊要的人嗎?」

「閉嘴!我不准你侮辱我姊姊!就算她是職業殺手,但是她殺的都是該殺的人。只要收到委託,她都會先弄清楚對方是否做過什麼壞事,然後才決定接或不接。但是你們卻殺了她,就因為她要殺幾個本來就該死的人。」

「那小陣呢?你不是說小陣是唯一對你好的朋友嗎?如果你沒有濫殺無辜,那又為什麼連小陣也想下手,難道你認為這樣做是對的嗎?」

諾克先沒回話,接著語帶哽咽的說:「是啊,我並沒有錯啊,可是……

講到一半諾克就說不下去了,淚水不停的從他的眼框裡流下。

諾克抽噎的哭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對艾克達說:「我根本沒想到小陣會牽扯進這件事情裡,這個計畫是在決定旅行之後總參謀才告訴我的。雖然小陣也是目標之一,但他會是唯一來得及被你救的,這也是我願意接受的原因。

可是在出發的前一天,總參謀卻突然說計畫有了變動,要我立刻去綁架小陣,然後把他和炸彈放在一起。雖然我很不想這樣做,可是這個計畫沒小陣是動不了的。

當我知道小陣逃過一劫後,心裡反而覺得很高興,真奇怪,我應該是想殺光所有人才對的啊,為什麼我反而會希望任務失敗呢?」

「因為小陣是真心誠意和你來往的,你怎麼可能會願意殺他。要是你殺了小陣,不僅是背叛了小陣的信任,也等於是背叛你姊姊。」

「什麼意思?」

諾克皺起眉頭。

「你幫助殺害你姊姊的仇人,難道還不算是背叛她?」

「你、你在說什麼?」

艾克達心裡的假設更真實了,他決定現在就要把事情弄清楚。

「雖然我揭發了你姊姊的真實身分沒錯,但是殺害她的並不是我們,而是野力的總參謀,也就是唆使你進行這次計畫的人。你姊姊是不是有裝心律調節器?總參謀在那裡面偷偷裝進一根毒針,你姊姊的任務一失敗,總參謀就馬上啟動機關殺了她。」

「不可能,你別想騙我!是你們抓到了她,然後在追捕她的時候把她殺了!」

「你知道你姊姊之前接的任務是什麼嗎?」

「不知道,雖然每次她要出任務時只要我不在家裡,她都會留一張紙條說她要去哪裡還有要殺誰,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不過那也沒什麼差別,反正都是些本來就該死的傢伙。」

「她要殺的對象是八龍軍的八位龍者!其他龍者我是不知道,但你總該在聖龍騎士團裡見過我二哥,也就是聖龍騎士團的團長艾克狼吧?難道你認為他是個本來就該死的傢伙嗎?還有主軍指揮,同時也是聖龍騎士團侍衛長的亞格劍,在你看來他真的有壞到該被殺的程度嗎?」

「你……

諾克顯得相當震驚,就連聲音也開始發抖著:「你不要胡說八道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是不是鬼話,你問小陣不就知道了?如果你還願意相信小陣的話。」

「可、可是……我姊姊她……

「姑且不論她的原則是什麼,你知道為什麼她會接下殺害八龍指揮這種困難的任務嗎?追根究底,就是為了要救你啊。」

「救、救我?」

「你姊姊告訴我們,她會接下這項委託,是因為你被野力王抓走了,而且對方以你的安全來威脅她,她才會接受這項她根本不想接的任務。當任務失敗後,她就被總參謀毫不留情的直接抹殺了。」

諾克完全傻眼了,一動也不動的楞在原地。

「你被總參謀騙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告訴你的,可是他說的絕對不是事實。總參謀才是你的真正仇人,還讓你差一點就鑄成大錯。」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不就……

諾克的身體不停顫抖著,那是由於恐懼和震驚的雙重打擊所造成的。

艾克達難過的看著他,他的本性其實就跟小陣一樣單純,只不過因為際遇的不同,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悲劇。

「你沒有理由再幫他了,把槍放下吧。」

「不!」

諾克重新舉槍對著艾克達,像是想否認一切的拼命搖頭:「你騙我!這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不可能……

「別這樣。」

艾克達看著淚流滿面的諾克,小心的一步步向前趨近:「現在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我也會想辦法幫你的。」

「朋友?」

諾克停了一下,接著歇斯底里的大喊:「什麼朋友?那只不過是互相欺騙所使用的說法而已,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根本沒有!」

接著,諾克扣下了板機。

砰!附近的小鳥全都被巨大的聲響嚇得振翅飛翔。

艾克達只看到槍口爆出黃色的火花,以及貫穿胸口的強烈衝擊。

8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真厲害。要是我也像你一樣就好了……

你是野力軍的總參謀?看起來怎麼一點都不像。那些階級很高的人不是都跩得要命,喔,我不是說你啦,你一點都不會……

我們是敵國的,做朋友會不會有問題啊?我一直在擔心這點。不過除了你以外我也只有另一個朋友而已,他叫做雷翼陣,當然沒你這麼聰明就是了……

哇,你家好大喔,雖然我住的地方也不小啦,可是卻是躲在地底下,簡直就和防空洞沒兩樣。我真的可以在這裡住幾天嗎?對了,我應該留張紙條給姊姊,不然她會擔心我的…….

什麼?我姊姊被殺了,為什麼?是誰做的……

小陣…..對不起……對不起……

四周吵雜的說話聲喚回了艾克達的意識。

他緩緩的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剛從地板被放到了擔架上,然後又移到推床,而克狼和迪亞克都擔心的站在一旁看著他。

「嗚……

強烈的刺痛感同時從好幾處地方傳來,痛得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小達,你還好吧?」

克狼關心的問。

「他……怎麼樣了?」

艾克達有氣無力的說著,眼睛卻向四處瞄了幾下,想知道諾克現在在哪裡。

「他死了。」

迪亞克邊說邊看向另外一邊,艾克達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另一個被放到擔架上的人,不過和自己不同的是他的臉上已經被蓋上一塊布了。

迪亞克又接著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那個人是小陣的同學吧?為什麼你和他會拿著槍待在這裡?」

「海德爾是被陷害的,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本來拿槍對著你吧。」

「槍……爆炸了。」

當時,諾克一扣下板機,他手裡的鎗就立刻爆炸了。

艾克達並沒有被子彈打中,但卻被爆炸的強烈衝擊所波及到,整個人震飛了出去。

至於他身上的傷口,大多都是和地面磨擦時所受到的擦傷,只有是少數是金屬碎片造成的,目前還不知道有沒有碎片留在體內,需要到醫院進行檢查才能確定。

雖然艾克達不知道爆炸的原因是什麼,可是他非常確定這是總參謀做的,就和諾克的姊姊一樣。他早就預料到諾克一定會開槍,所以在他的槍裡動了手腳,只要一扣下板機,諾克就會當場被炸死。

「可惡。」

艾克達忍不住心中的悲傷而流下兩行熱淚,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幫助諾克,沒想到他最後還是被總參謀給殺害了。

他轉過頭,回想著昏迷時所看到的種種景象。

剛才出現的最後影像,是一個跪坐在床上的身影。

(那些是諾克的記憶嗎?還是他的靈魂想傳達給我的訊息呢?)

旁邊的人抬起諾克的擔架,一小張紙從他的口袋裡掉了出來。

艾克達忍痛下了推床,走過去把紙條撿起來。

艾克達將它拿近一看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張照片,他慢慢的把照片攤開來,裡面站著一個犬獸人和龍獸人。

那是諾克和小陣的合照。

從照片上佈滿摺痕的情況看來,他一直都將它放在口袋,也許還不時的拿出來看。

「好了,回去躺著吧。」

克狼輕拍他的肩膀。

艾克達在克狼的攙扶下躺回病床,讓醫護人員將他推到救護車上。

「對不起,請讓我過去!」

熟悉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小陣氣急敗壞的從圍觀者中擠進去,跑到諾克的屍體旁邊蹲下。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當布被掀開露出諾克的臉後,小陣邊哭邊不停的搖著諾克。

「你怎麼會來這裡?」

迪亞克訝異的問。

「我也不知道,我夢到我在公園裡遇到諾克,他對我說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雖然我知道那是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一定要到這個地方來。」

「他對你說了什麼?」

迪亞克問。

「他說……

(謝謝你願意和我做朋友。)

不知怎麼地,在小陣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艾克達彷彿也聽到了諾克和他姊姊的聲音。

(她當時也是對小陣說這句話吧。)

艾克達想到了克麗絲,也就是諾克的姊姊「葛拉蒂」。她在臨死之前也曾經對小陣說了一句話,看來他們對於小陣都有著同樣的感謝。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我一點都不怪你啊。」

「你……你都知道了嗎?」

「是啊,我知道諾克就是綁架我的那個人,可是……

小陣回答克狼之後,又把頭靠在諾克身上繼續哭泣。

「你是怎麼知道的?」

克狼又問。

「是因為這個。」

小陣舉起扭傷的那隻手:「我被綁架的時候,綁架我的人所打的結和這個一模一樣,這是諾克自己發明的繩結,所以我才知道的。」

眾人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答案早在他們救出小陣時就已經擺在眼前了,只是沒有任何人發現而已。

克狼抱著傷心欲絕的小陣,和迪亞克一起看著治安隊員把諾克的遺體抬走。

救護車則載著艾克達前往醫院,將凶手以及仇恨全部都拋在後頭。

在他們度過了一整個星期的恐怖經歷後,這個事件終於完全結束了。

9

「你這次真是糗大嘍。」

拿著牛皮紙袋的總參謀往旁邊看去,發現叫住他的是個鳥獸人,也就是那個擁有能看透謊言能力的人。

「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我看你這總參謀的位置可以換人做了。」

「怎麼說?」

總參謀露出淺淺的笑容反問。

「你還裝蒜啊,你當初講得有多好聽,說什麼『八龍軍馬上就會成為歷史』,還要野力王把所有的戰爭準備都做好,結果到最後卻又因為你的計畫失敗而喊暫停,你以為你還能有命活嗎?我勸你還是趕快夾著尾巴逃吧。喔,我忘了你沒有尾巴。」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主要的任務是找回文件,破壞八龍只是其次而已。我的計畫本來也不是以這為目標,不然早在第一天就完成了。」

「你再怎麼耍嘴皮子也沒用,這些話你留著去對野力王說吧,我倒想知道他會不會接受。」

「說到這個,我剛剛才向野力王報告呢。雖然沒有成功的毀滅八龍讓他感到相當遺憾,不過卻對於我把文件取回來的結果很滿意。」

總參謀晃了晃手上的紙袋,表示裡面裝的正是那些文件。

「哼,算你命大。」

「不過你不擔心自己嗎?我剛剛向野力王覆命的時候也順便提到了你。」

「我?哼,不用想也知道你說了什麼,反正都是些想誣陷我的鬼話吧,也許你在野力王面前很有影響力,不過你別以為用那種沒根據的說詞就能對我怎樣。」

「是嗎?可是我告訴他的是你擅自挪用軍資的事情,這樣也沒關係嗎?」

鳥人先是一愣,接著又冷笑道:「我什麼時候擅自挪用軍費了,想胡扯也編個好一點的,反正你的程度最多也只能想出這種事了。」

「我這邊有些證據,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總參謀打開牛皮紙袋,抽出幾張紙推到鳥人面前。

鳥人看了一眼後臉色大變,立刻伸手去搶,卻被總參謀輕易躲過。

「你……你怎麼會……

「你以為這些東西都被銷毀了?可惜還是有一些漏網之魚,我把它們全找出來,並且交給野力王看過了,野力王現在已經開始調查這件事。還有,我也把你以前如何掩飾的經過告訴野力王,也許你該想想自己要怎麼解釋了。」

話才說完,負責追捕他的將官便帶著部下到來:「軍團長,野力王已經對於你擅自挪用軍資金的行為下令緝捕你,請你和我們走。」

鳥人看了看逐漸逼近的士兵,還有站在一旁的總參謀,接著轉身就跑。

他的身體卻好像不聽使喚,他只覺得自己突然凌空飛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整個人躺平在地上了。

(怎麼回事?)

鳥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剛才總參謀在他逃走的那一瞬間抓住他,然後轉身把他摔了出去,速度快到他完全沒辦法反應。

旁人一擁而上,將倒在地上的鳥人抓起來。

「放開我。可惡,你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了,我一定會找你報仇的。」

總參謀靠近不停掙扎的鳥人,用別人聽不到的音量在他耳邊輕聲說著:「如果你不肯乖乖就範的話,你的兄弟也會被牽扯進來,這樣你也願意嗎?」

「你……

「如果你老實招供,我保證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節外生枝。」

鳥人的雙眼不禁睜大了些,對於總參謀威脅他只能選擇屈服:「好,算你狠,卑鄙的傢伙。」

「這句話你留著對自己說吧。」

總參謀向後退一步,接著轉身離開:「別忘了你自己也曾經這樣對別人做過。」

10

「海德爾的罪嫌已經洗清了,他帶武器進入主城也沒有被追究。總之,這件事情算是平安落幕了。」

迪亞克陪著艾克達散步時首先說道。

「太好了。」

艾克達高興的說。

「可是你應該告訴我我的推理是錯的啊,害我抓錯人多不好意思。」

迪亞克突然擺出嚴肅的表情。

「對不起啦,可是我也怕是我自己搞錯啊。」

艾克達抓抓自己的耳朵看著地面。

「要不你下次再遇到這種情形的話,你就先跟我說。不然你至少也該在海德爾跑出門之前先說他不是凶手,如果我們真把他當凶手的話,不就跟害死他哥哥的人一樣了嗎?」

「我知道了。」

「我不是在怪你啦,只是這種事情真的要小心。」

迪亞克擔心自己把話說太重,趕緊補充說明:「謹慎是好事,可是該說的還是要早點說。」

艾克達似乎也發現迪亞克的用心,於是改變話題:「海德爾大哥的那件案子沒辦法幫他嗎?」

「沒辦法,那都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現在也不可能再重新調查一次。再說唯一的證據也只有海德爾的證詞,就算我想幫,也很難幫得上他什麼忙。你也聽到海德爾說的,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他說的卻是事實,不會有人想為了一件案子給自己找麻煩的。」

「那亞克哥,關於諾克手中拿的槍爆炸這件事,已經查出原因是什麼了嗎?」

「治安隊分析過手槍的碎片,從碎片殘留的物質裡驗出了炸藥的成分。我想,大概是總參謀在某顆子彈裡面動過手腳,把火藥改成了威力強大的炸藥吧。看來他的手段越來越恐怖了,我有點懷疑他真的是人嗎?」

迪亞克感嘆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對了,你是趁大家都不在時才獨自去找凶手的吧?這樣是很危險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怕弄錯,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怕弄錯也是一個,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想讓大家知道凶手是誰,如果凶手的身分被小陣知道了,他會很難過的。」

艾克達看到迪亞克抿著嘴唇的樣子,不安的問:「你不贊成對吧?」

「是不贊成,不過你的想法我也不是不了解。」

迪亞克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以前也曾經做過跟你一樣的事。」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有機會再說給你聽吧。」

「啊……不要啦,我現在就想聽。」

「不行不行,等以後再說。」

「要啦要啦,亞克哥你最好了,拜託嘛。」

艾克達抱住迪亞克,用頭拼命摩擦他的手臂。

「你撒嬌也沒有用,唉呦,好癢,不要,啊哈哈哈。」

        艾克達突然伸手到他的腋下開始搔癢,迪亞克也不甘示弱的回搔,他們嘻嘻哈哈的玩鬧著,盡情享受重新到來的和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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